他覺著這樣蠻好的,看著她一點一點成長,好歹自己也算幾年有點不同尋常的記憶不是。
當時的他一直以為就這樣了,他看著她好好學習考上大學,離他越來越遠,他則混著混著,過幾年進個廠子或者找份事,然后娶個老婆過日子。就跟他身邊其他人一樣,也可以不是嗎?
可他是真的沒想到,事情會因為那次他喝多了酒,一時沖動,最后導致事情惡化,一發(fā)不可收拾……
然后呢,然后就是她沒去考試,退了學,嫁給了他,他則被半強迫地娶了她,兩個人有了浩天,卻常常吵架。
她做了工廠女工,他則打點零工,日子不怎么好,不過也還湊合,兩個人就這樣磕磕絆絆地過了這些年。
但是有時候他也會想,如果沒有當初那次意外,兩個人會怎么樣,是會像他當初所想的那樣,還是會有不同。
可是隨后他又想笑,世上哪里那么多如果,只有不愿見到的現實。
也好,他又心想,就這樣過著吧,是好是壞誰說的準呢?
他悄悄轉過身,也不干什么,就是看著張靜姝纖瘦的身子,比當初自己見她時更瘦了,本來就不長肉,還不怎么吃東西,也難怪瘦呀!他又感慨。
他又悄悄把手伸出去,借著夜色和些微亮光,把手環(huán)了一下,從他這個角度看,就好像兩個人相擁而眠。
他看著看著,嘴角揚起了笑意,卻不知為何,笑意突然消失,他收回手,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睡覺。
張靜姝此時也沒有絲毫睡意,天冷,看似厚實的被子其實內里是早已是一團團糾在一起棉花,她緊緊地縮著。
她摩擦了一下自己,不經意間觸到手上的傷疤,本來平時她不會多想,可今天卻意外地讓她想起從前。
說句實話,她知道自己有時候不怎么討喜,可是她無力也不想改變,母親重男輕女,父親愛她卻唯唯諾諾,爺爺奶奶雖然也疼她,可她怎么能因為這些事去打擾那兩位老人家呢。
父親受傷殘疾,后續(xù)治療費用龐大,母親能力有限,又不愿被人同情,總是強撐。
可是現實不會理解她,重擔子壓在母親身上,讓她脾氣愈發(fā)暴躁,對自己要求越來越嚴。
她知道,自己不能生個兒子,那么女兒必須爭氣。
張靜姝對那段日子的記憶很單調:她成績好,母親只會冷冷地說“這次還行?!?;一旦下降了,母親便會大發(fā)雷霆,覺得她不學好,玩心大。
父親無法反抗母親,除了看著她被母親狠狠地責打,就只能安慰她,讓她好好讀書,不要辜負家人的期望。
那時的她想過抗爭,但一看到母親疲憊不堪的眼神和父親眼中的期望,她心中暴躁的野獸就被束縛住了
久而久之,她不愛和不熟悉的人交流。
正因為知道生活的殘酷,所以在她面對一群在她看來很幼稚的人時,總是冷冷地看著她們,不參與其中。
比起虛無縹緲的所謂的快樂,她更在意分數、知識和更加實際的東西。
誰知,這樣卻成了罪過,成了理由。
她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會被這樣的事情毀掉。
張靜姝自嘲地笑笑,手卻握緊了左手手腕,緊緊地,緊緊地,像是要把它捏斷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