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姝從一邊的房間里,拿了個火夾子和灰斗,夾了一個蜂窩煤,提著走到了八角爐旁邊。
她用力,舉起桌面,瞧了瞧里面的煤火,然后把新煤放上去,把最底下的那個替換了出來。
打開蓋子,關上桌面,又看了看封口處的煤渣,用火夾子搗鼓了一下下,把里面掉落的,堵塞通道的煤渣弄出來。
“快點過來,寫作業(yè)?!?p> 趙浩天安安靜靜地把作業(yè)擺上去,小手抓著筆桿,一點點寫著作業(yè)。
張靜姝把煤渣倒在了垃圾桶里面,從門口把菜提到了廚房,用水壺接了一壺水,放在了煤氣灶上,打開油膩的抽油煙機。
菜刀一下一下切斷,和砧板碰撞出低沉的聲音,塑料袋的摩擦聲不時響起。
一切,熟悉到讓人心安。
趙浩天停下筆,靜靜聽了一會聲音,才重新抬起筆,繼續(xù)寫作業(yè)。
廚房里沒多久就響了水流的聲音,飯菜翻炒的香氣,在空氣中飄蕩,勾的人心癢癢。
趙強一打開門,撲鼻的飯菜香味迫不及待地涌入鼻腔之中,渾身上下的疲憊,在這一刻,也消解了不少。
“爸爸?!壁w浩天聽到開門聲,看到趙強回來了,有些驚喜地喊了一聲。
趙浩天臉上的驚訝太過明顯,趙強反而覺得有些不自在。
趙強把手上拿著的糖葫蘆遞給趙浩天:“浩浩,看爸爸帶了什么給你?!?p> 趙浩天一看到紅彤彤的糖葫蘆,下意識蹦了起來,剛跑了兩步,又慢了下來。
偷偷看一眼張靜姝的那個方向,沒有任何異樣,這才松了口氣,開開心心地抱著趙強。
小聲說道:“糖葫蘆,謝謝爸爸?!?p> 趙強揉了揉趙浩天的頭發(fā),直到揉的一團糟,這才有些心虛地弄整齊。
小聲問趙浩天:“浩浩,跟爸爸說說,媽媽今天心情好不好?”
趙浩天有些遲疑,隨后還是認真搖搖頭。
“不知道,還是那個樣子?!?p> 張靜姝幾乎就沒有對趙浩天跟趙強笑過,每天都是冷著臉,面無表情。
就算張靜姝心情不好,也不是趙浩天能夠輕易看出來的。
趙強有些泄氣,還是把糖葫蘆塞在趙浩天手里:“沒事,給,糖葫蘆?!?p> 父子兩個在客廳里嘀嘀咕咕地說著話,張靜姝離兩個人不算遠。
但是炒菜的聲音和抽油煙機的聲音混合在一起,嘈雜吵鬧,聽不清說什么。
張靜姝把炒好的白菜裝盤,端了出來,就看到蹲著身子,跟趙浩天說話的趙強。
趙強看到張靜姝,下意識立刻站了起來,端正著身子,朝張靜姝笑笑。
張靜姝沒有理會趙強,她看到趙浩天手上的冰糖葫蘆,眼神有些冷。
看著趙強的目光,更是滿滿的不贊同和厭煩。
“說了多少遍了,不要給他吃這種東西,萬一吃壞了肚子怎么辦?”
“趙強,你能不能夠不要做這些多余的事情!”
張靜姝把白菜放下,瞪著趙強,說話毫不客氣。
趙強下意識直接回了一句:“我是浩浩他爸爸,怎么就多余了?!?p> 張靜姝一聽,火氣頓時上來了,眼睛緊緊盯著趙強,眼神里面,滿滿的怒火以及對趙強的不滿。
“你怎么就不多余嗎?”
“自己做了什么?心里還沒有數(shù)嗎?”
“給浩浩吃路邊攤,結果吃壞了肚子?!?p> “忘了他還在感冒,帶他出去吹風吃冷飲,直接發(fā)燒了。”
“平時沒有看到你做什么有用的,給我添亂讓孩子遭罪的事情,你倒是做了不少!”
趙強有心想要反駁,張張口,“我,我,我……”
到了最后,也不知道應該說什么比較好,最后偏過頭去。
小聲嘟囔:“我這不是第一次,不清楚嗎?”
張靜姝只覺得趙強現(xiàn)在越來越可笑了,二十多歲將近三十歲的人了,居然還會有這種可笑的借口。
“趙強,話要說清楚,我難道就不是第一次嗎?”
“但凡你多上點心,就不會這樣!”
趙強抬頭想反駁,看到張靜姝依舊隱忍著怒氣,想到今天自己做的虧心事,到底還是把嘴里的那句話咽了回去。
你不是孩子他媽嗎?
這些,不本來就是你應該做的嗎?
張靜姝到底還是記得趙浩天在一邊看著,把菜都端了出來。
聲音盡量聽著平穩(wěn):“好了,洗手吃飯。”
“浩浩,先把作業(yè)都收了,吃完飯再寫。”
趙強見張靜姝也不說這件事情了,立刻松了口氣。
蹲下身子,小聲跟趙浩天說:“先吃飯,別惹媽媽生氣?!?p> 飯桌上,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輕微的碗筷碰撞聲不時作響。
氣氛有些說不出的壓抑,三個人都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
安安靜靜地,吃著自己的飯。
等到吃完之后,張靜姝也不指望趙強,自己去洗澡。
清脆的碰撞聲和水流的沖刷聲,充滿了整個房子。
趙強看著端端正正坐在八角爐旁邊,小手緊緊抓著鉛筆寫字的趙浩天。
心里有點軟,礙于張靜姝就在廚房,一個動作就能夠看到他們,還是沒有膽子去打擾趙浩天寫作業(yè)。
等到張靜姝把衛(wèi)生都弄完之后,一進房間,就看到正定定看著自己的趙強。
她也沒有說什么,掀開被子,背對著趙強,直接關燈睡覺。
看到張靜姝沒有說任何話,趙強一時之間,也說不上是慶幸還是遺憾。
不過,今天好在還是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去了。
夜色寒涼,屋里靜悄悄的,趙強心里藏著事,也架不住睡意來襲,慢慢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
而醫(yī)院的李昊,此時還在大睜著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杜春花。
眼睛有些酸澀了,還是不想移開,心里一片沉重,說不出的難受。
病是肯定要治的,但是最關鍵的問題,錢從哪里來?
李昊現(xiàn)在,還是一片茫然。
他又拿出那個流花簪子,手緊緊握著。
心里的那個念頭,愈來愈清晰堅定。
明天,自己先去試試,萬一呢?
萬一能夠成功呢?錢不多,但是,至少能夠支撐一段時間,那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