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二土第二次去哈爾濱辦戶口遷出幾乎是第一次的復刻,除了早早辦完事去萬達廣場看的電影不一樣以外其他沒有任何改變,他也很納悶中央大街和江邊為什么要逛第二遍??赡芩褪莻€懶人,不愿意再去費腦筋琢磨還有哪些新的去處,只是想有個地方把多余的時間消耗掉而已。
拿到正式的戶口本已經是兩個月以后,人二土看著那棕色的戶口封皮兒不知怎的竟有一種“終于做了回人”的感覺,小美聽他這么說笑的已經合不攏嘴,
“才知道自己這么多年不人不鬼啊?”
“哎,沒有的時候吧不覺得,真有了才感覺出有點不一樣。”
“既然你對這落戶流程這么熟悉,順便把你兒子的一塊兒辦過來吧?!毙∶朗莻€急性子,趁熱打鐵是她一貫的風格。
“不著急,上小學才需要用到吧,現(xiàn)在才上幼兒園?!?p> 人五五馬上三歲了,到了要上幼兒園的年紀。這事讓人二土他們一家特別焦慮,尤其是母親,畢竟是她真正和人五五朝夕相處了三年,這孩子到底什么樣她是最清楚的。不用母親說人二土也能感覺到跟同齡的孩子比人五五總感覺沒那么“靈巧”,不管是反應還是肢體動作。他們一家一想起這個就無比擔心和沮喪,以至于專門找了一天下定決心跑去天壇醫(yī)院給人二土做了一個全面的腦部檢查,目的無非是為了排除當年人五五嗆水后一直埋藏在他們心底的憂慮:怕真是長時間昏迷傷到了腦子。
檢查結果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至少從結果上看人五五是正常的。母親說不上來是該高興還是郁悶,在人二土看來是她把人五五照顧的太“好”了,從穿衣吃飯到讀書游戲人五五基本都在母親巨大的翅膀下,所以時間長了就漸漸變成了一個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遇到困難堅決退縮哭著找奶奶的小“廢物”。
人二土不能苛責母親,但是他心里確實有點不快,那是他第一次對母親有了跟以往不一樣的怨念。他有些自責,但是很快又被現(xiàn)實說服,他覺得那是人的天性,作為一個父親在自己孩子和母親之間他的心沒法做到平衡,他實在是太愛人五五了,受不了他的一點點不好,無論是誰對人五五造成不好的影響他都無法平靜的接受,誰也不行。
人五五上的幼兒園是一個私立的,在他們小區(qū)這片兒算是最好的:環(huán)境、師資、口碑都是。雖然價格上人二土和小美承受起來問題不大,但是他心里還是有一絲算計,竟也精打細算起來,
“咱兒子啥水平你也知道,要不就先報實驗班,外教班等他大一些各方面都行了再轉過去唄?”
“不差那點錢,反正都是跟不上,外教班至少每周多好幾節(jié)外教課呢,你兒子最喜歡那些老外了?!毙∶揽磥聿煌馊硕恋南敕?,他覺得每個月多花個七八百值得。
“那外教就一個白人,還是澳洲來的,其余我看都是黑人,別再把咱兒子的審美帶跑偏了,哈哈哈?!比硕链_實覺得就他對人五五的了解根本不是實驗班還是外教班的問題,而是人五五這家伙到底能不能上的問題,他已經做好了接受老師白眼兒的準備。
果不其然,人五五上幼兒園的第一天就把人二土給氣著了,之前說的所有好話和準備到跟前兒都通通白扯,人二土看著人五五死死拉住母親的那只小手他徹底憤怒了,他一把從小美懷里把人五五搶出來,邊呵斥邊獨自朝著幼兒園的大門走去,他能感覺出人五五喪失意識般的恐懼和抗拒同樣在撕扯著他的心。人二土能理解正常人對陌生環(huán)境的抗拒,更可況一個三歲的孩子,從出生片刻都沒離開過家人。
迎接的老師看起來對這種事都還很有經驗,快速溫和的接過人五五后把他置于眾多或是哭鬧或是快要哭鬧的孩子中,而后笑著示意人二土他們盡快離開。人二土很理解這種做法,率先轉身走出一段后看著還是一步三回頭的小美和母親,能看出她倆情緒是亂的,內心同樣是掙扎的,
“之前不是在早教班聽過老師講分離焦慮嘛,人五五就是很差,咱也沒重視,這回就徹底點吧,總要有這么一步的。”人二土等小美和母親走上來說。
“我覺得你兒子肯定得有病?!毙∶览淅涞闹徽f了這一句,母親則什么都沒說。
小美還是很了解人五五,果不其然這孩子真病了,尤其是剛上幼兒園的頭半年,一個月能上夠半個月就算是燒了高香,所以第一學期結束人五五的評語各個方面都是差。母親和小美自然對老師頗有微詞,人二土心里不痛快但嘴上還是壓著她倆:
“你得從人家老師的角度想,誰不想自己的學生給自己爭臉,至少也得要拿得出手吧。你看咱家人五五,以他平時的表現(xiàn)你要是老師你會待見他嗎?人家肯定也喜歡那又精又靈的孩子啊?!?p> 小美和母親聽了人二土的話都沒說什么,因為確實是這個道理,但是直到第二學期剛開始沒多久人五五回來說老師打了他。母親徹底受不了了,第二天一早就趕去問個究竟,人二土也跟著過去一起,其實說心里話他不是很確定人五五說的是不是真的,因為他覺得這孩子表達和理解能力確實還是有限,很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讓人二土沒想到的是幼兒園的老師和上一級主管態(tài)度有點讓他搓火,按她們的說法這事完全就是他們家長的無理取鬧:“怎么能聽孩子的話呢?他們這么小什么都不懂!還不是有個事就順桿兒爬了?”
母親徹底被激怒了,顫抖著聲音說:“按你們說的無論孩子回家說什么我們都當沒聽見?還不能問問你們到底是怎么回事嗎?”
很顯然那邊倆女老師對母親的口氣很是不滿,甚至有種看低的意味,覺得母親就是一個盲目護犢子不講理的老婦,所以回嘴也處處難聽的很。就這樣來回幾句人二土就徹底下了決心,他才不管對面是兩個二十多歲的女老師,他本想以面對老師這個職業(yè)的語氣跟她們說話,但是現(xiàn)在他覺得她們不配:既然是服務和買賣的關系直接談退款就完了,別的真沒必要。
小美沒有埋怨人二土和母親,反而破天荒的跟著情緒說了很多這個幼兒園老師的壞話:
“反正我看人五五那老師的面相就像個刁蠻有心機的人,而且看年齡應該也是經驗豐富,就算她不對也不會留下什么確鑿的證據(jù),所以走了也好。”
周末他們一家四口開著大科在臨近小區(qū)轉悠,本來同樣的連鎖品牌他們覺得不太放心,怕是之間有勾連說不好還會為難他們,但是單從外面環(huán)境看確實附近可選擇的也不多,所以抱著一絲希望他們還是走進了學校的大門。可能是壞運氣到頭就是好運氣,那家幼兒園的所有人都喜歡人五五這個新出現(xiàn)在操場略帶韓范兒的小家伙,所以那兒也就理所當然的成為了人五五接下來兩年半除了家之外最重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