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臉上有著這個年紀該有的痕跡。我在后面叫她,她緩緩轉(zhuǎn)過身來。陽光照在她的臉上,臉上的笑容仿佛她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
在詢問過她最近的境況后,我陪她在敬老院中的小花園里散步。在小花園的長椅上坐下,她給我講了一個故事,一個不那么驚人的故事,一個平凡的故事,但它卻有讓人動情的魔力。
她的故事沒有驚天地泣鬼神,每一句話都是在她仔細斟酌之后才緩緩說出口。她講得很慢,慢到每一字從她嘴里吐出都很清晰。她的每一句話都包含了某種力量,吸引著你,讓你歡喜,讓你悲傷,也讓你恐懼。
他們應該是在1960年結(jié)婚的,具體是什么時候,已經(jīng)沒有人知道了,就連他們自己也已經(jīng)不記得了。
他們是同一個鎮(zhèn)的,兩家隔了一條小河,并不算遠。
女孩子叫做袁清玲,總是被鄰里叫做玲玲。男孩子叫做何澤福,鄰里總是叫他小何。
相識應該更早些,大約是1958年。
十七八歲的姑娘,在那個時候已經(jīng)是談婚論嫁的年紀。在那個年代,婚嫁事宜在小城鎮(zhèn)仍是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袁清玲生的漂亮,而家里條件雖談不上優(yōu)渥但也足夠一家人的開支,總是有各地的媒婆前來提親。
她是家里最大的姑娘,還有兩個妹妹,不知是否還有兄弟,她沒有提起。但我想家里不愁吃穿,應該是有兄弟的吧。
不知這個媒婆是第幾次來了,也不知她是第幾個去袁清玲家的媒婆。本以為父母會向往常一樣回絕,但這次,父母卻難得意見一致的叫她去見一面。
袁清玲從父母口中了解了一些這次見面的男子。那個男人叫做何澤福,家就在河對面,條件和自己家里差不多,能吃飽能穿暖,不算攀高枝,亦不算下嫁,可謂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何澤福那年只有十八歲,而這一年的袁清玲已經(jīng)二十一歲了。
第二天一早,袁清玲簡單梳妝后便被媒婆帶到了何澤福的家里。
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初次見面并不算愉快。何澤福看起來有些呆板,旁邊坐了一位中年婦女,應該是何澤福的母親。
媒婆和對方母親打著招呼,袁清玲在一旁叫著姨。姨笑得很開心,跟袁清玲介紹著何澤福,媒婆也把袁清玲的情況說給姨聽。很快,姨和媒婆便離場了,只剩下袁清玲和何澤福二人。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兩人的第一次見面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說。
袁清玲偷偷打量著何澤福。何澤福生的沒有多英俊,但仔細一看眉眼中卻有著硬氣,顯得有些吸引人。
而袁清玲發(fā)現(xiàn)何澤福也在打量著自己,但她也猜不透何澤福的腦中在想些什么。
不一會,媒婆和姨又回來了,已是中午,姨留袁玲清和媒婆二人吃飯。吃飯時,袁清玲見到了何澤福的父親。何澤福和他父親長得很像,兩人的眉眼都透露出一股硬氣。
何澤福的父親話很多,一中午都在不停的說。從他自己小時候講到他現(xiàn)在,又從何澤福小時候講到何澤福的現(xiàn)在。袁清玲對何澤福又有了不一樣的認識。
何澤福同她一樣,都只是讀過短短幾年的書,兩人溝通起來應該不會又什么困難。
袁清玲又偷偷打量著何澤福,發(fā)現(xiàn)何澤福吃飯時仍是一句話沒說,應該有些不善言語。
袁清玲稍一偏頭,看向何澤福的父親和母親,他母親也在一旁默默扒著飯,整張桌子上只有何澤福的父親一人在說話。
那時的袁清玲想,何澤福的性格一定的遺傳了他母親,覺得何澤福是個不錯的結(jié)婚人選。
飯后,媒婆帶著袁清玲回家,袁清玲跟父母說著見何澤福的感受,并告訴父親,她可以嫁給何澤福。
此時,袁清玲和何澤福之間雖然沒有愛情,但袁清玲覺得此后和一個不善言辭的人,相敬如賓的過一輩子,已是不錯。畢竟她不想自己像父母一般,在外人面前壓制著情緒,表現(xiàn)得和和睦睦,而外人一走便爭吵不停,讓自己的一輩子在爭吵中度過。
然而后來的袁清玲用半生后悔嫁給何澤福這個決定,又用生命的最后幾年慶幸這個決定。
是何澤福向家里提的親,袁清玲不知道何澤福家里是怎么想的,但她對這個結(jié)果有些滿意。
兩人父母都很樂意這門親事,四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快樂。
二人的婚期定在第二年的春天,現(xiàn)在已快進入秋天,兩家已經(jīng)開始忙活起來,準備著各項事宜。
而袁清玲也難得的過了一段清閑日子,父母都在忙著袁清玲的婚事,無暇爭吵。
二人的婚酒在第二年,也就是1960年的春天如期舉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