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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妃為將君侍側(cè)

第三十章 女奴

毒妃為將君侍側(cè) 子一二12 5019 2020-08-05 09:20:00

  “……不是讓你離遠(yuǎn)點嗎……還能動嗎?”

  “我剛救了你呢?!鼻厣n坐在地上,試著轉(zhuǎn)轉(zhuǎn)腿,左腳腕吃痛,勉強(qiáng)能動。抱著右膝,垂眼看著正蹲在地上握住自己小腿的陸歇。

  自己真是腦袋抽筋了才會跟著跳井:對方可是大名鼎鼎、吃人不吐骨頭的“邪王”,怎么可能打無準(zhǔn)備之仗?要是剛才陸歇遲疑一秒拉住自己,現(xiàn)在要么是和人販子攜手成了篩子,要么就摔在井底成了肉醬了。

  該想到的,璃王府派出的前軍,早就以“雷霆”之勢把這里探得清清楚楚,就等著瑞熙王來一錘定音,連鍋端。怪不得從進(jìn)入村子起,陸歇就平靜又冒失得不正常,怪不得“審訊”的時候什么信息都不多問。合著來龍去脈該是早都門兒清了,只有“人販子”,啊,不,還有我被蒙在鼓里。虧我還跟著著急,想護(hù)他短長。還有剛才在腔道里,陸歇故意不讓自己動彈,自己竟然還怕擾亂了他的計劃,忍著聽了那么久別人的“私房話”。

  秦蒼想著,氣不打一處來,右腿用力一踹,正踢在陸歇肩膀上;而后猛將左腿從他手里抽回來:“我向來好得快,不勞你費(fèi)心。”

  說著單腳跳向井底的巖壁邊,單手扶著墻站好。

  陸歇站起來,看見靠著墻壁踹了自己一腳的小河豚,正皺著眉往井上看,顯然是在想怎么上去。

  現(xiàn)在井上都是自己人了,是自己疏忽,啟動了暗器??苫貓蟮男畔⒅?,明明未曾提到腔穴里暗器一事,情報為何有誤?

  不過更讓自己驚訝的,是秦蒼。這個一心為了“活下去”的人即使做出再明哲保身的決定自己都能理解,但她卻選擇了冒險。老實說,秦蒼撲過來的那一刻,陸歇是有些恍惚的。此等級的暗器,他心里有數(shù):無論是接招還是順勢而下,都能自我保全。那她呢?她在沖向自己的時候,可曾想過自己有退路?自己若是再遲些伸手,她就會摔下去。七、八丈的井深,憑她的功夫還有命嗎?她是打心底相信自己能護(hù)她周全?又或者,那瞬間她根本什么都沒想過。

  陸歇內(nèi)心是震動的。

  “井下,他們之前也沒進(jìn)來過?!?p>  秦蒼瞟一眼語氣軟下來的男人,決定見好就收。一會兒上去還得指望人家呢,既然有所求,就絕沒可能完全直起腰桿,蹬鼻子上臉就更不明智。

  “我可以在這等你嗎?”秦蒼往里面看看,伸手不見五指:“里面太黑了,我害怕?!?p>  答復(fù)秦蒼的不是陸歇,是一個蒼老的聲音。

  “害怕?……我也害怕。”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與周圍人竊竊私語。

  是被販來的人?這聲音蒼老、沙啞,聽不清是男是女,隱在暗處,叫人毛骨悚然。秦蒼不顧腳腕疼痛,趕緊跳過來避在陸歇身后。

  “誰?”陸歇一手護(hù)住秦蒼,一手按上劍身,不敢大意。

  “男人?躲在男人身后,不如來尋我,我這里最安全。”這話應(yīng)是對秦蒼講的,話語間盡是急切,充滿恐懼。

  “你誰是?”秦蒼抓著陸歇胳膊,探出頭試探。

  “你……是誰?……我……是誰?”這次聲音斷斷續(xù)續(xù)。

  這就是人販子所說的心智異常?里面應(yīng)該是關(guān)著被販來的人。

  那人顯然更信任秦蒼。秦蒼就支起身子,朝聲音來處又跳幾步,依舊看不見對方:“你還好嗎?我們是來救你們的?!?p>  “有男人……騙人……”

  雙瞳逐漸適應(yīng)黑暗,眼前是個狹小的石壁隧道。陸歇一手扶住秦蒼,兩人緩緩靠近石壁。后面的景象,讓人一驚。

  短短的隧道,高度驟降,其后是個相對開闊的低矮洞穴。洞穴陰冷潮濕,不知從哪里涌進(jìn)的地下泉滴滴答答,滋養(yǎng)著巖壁,生長出與井上相似的斑斕苔蘚。苔蘚上不隔幾處就攀著綠油油的蠕蟲,蠕蟲沒有脊椎支持,扭曲攀援。但“扭曲”的不止毛蟲,還有女人:入洞穴,擋在秦蒼他們面前的是一道通頂柵欄,鐵欄桿上毛茸茸、滑膩膩,隱隱散發(fā)著腐臭;而這些女人,就像也沒有脊椎似的,緊緊“掛”在柵欄上,癱軟無力。小的不超過10歲,老的將近花甲,十六個女子年齡各異,均是面無表情,雙眼直勾勾盯著進(jìn)來的兩人。她們身上沒有任何枷鎖,雙手攀著濕漉漉的鐵欄,任由五彩的苔蘚的和油綠綠的蠕蟲粘在脖頸上、手掌下。而柵欄上的門,是開的。

  這景象怪異又惡心,秦蒼不敢冒然上前,感覺自己掌心和身上都跟著泛起一陣癢癢??上氲秸H司谷槐槐瞥闪诉@般模樣,又覺心痛,于是輕聲道:“別怕,我們是來救你們出去的?!?p>  “……出去……”

  “……不出去……”

  女人們唇部微微動彈,輕輕跟著念出無意義的話語,眼中毫無光亮,全然沒有要出去的意思。

  突然,最右側(cè)那個衣衫襤褸的婆婆發(fā)出熟悉的聲音:“不出去……你們一起騙人的……”

  “不是的,”秦蒼明白她的意思,指指陸歇:“他是好人?!?p>  “他們都說自己是好人?!毖凵翊魷?,不似有意識。

  “你們跟我走吧?!敝辽傧然氐降厣希僬f醫(yī)治和恢復(fù)。

  沒有人搭話。看不見的枷鎖去不掉,所有人依舊靜靜攀附在柵欄上。秦蒼試探著上前,欲緩緩觸碰伸出柵欄外的一只手。突然,蓬頭垢面的女人突然暴怒吼叫,急速伸直手臂,要抓住秦蒼。陸歇眼疾手快,一把薅住秦蒼衣袖,往身后一帶,擋在秦蒼身前:“蒼蒼,不要動!”

  兩人沒有接觸到,里面人又安靜下來,“蟄伏”起來。

  “蒼蒼?”年老的女人嘴唇微微動彈:“蒼蒼,他帶你好嗎?”

  秦蒼聽得這聲音具有魔力,它正在變化,從嘶啞蒼老慢慢變得醇厚溫和:“蒼兒?他待你好嗎?”

  這個聲音!自己太熟悉了!

  “蒼兒,跟了他你不后悔嗎?”

  一時間秦蒼有些意識模糊,僅存的理智告訴她,夕詔當(dāng)然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

  “蒼蒼!閉目!掩耳!”

  “晚了!”這好聽的聲音充滿了戲謔,一雙瞇著的狐貍眼似乎出現(xiàn)在面前:“若他真帶你好,何必讓你涉險?何必讓你染上未知的爭斗?蒼兒?小蒼兒?!?p>  秦蒼掩住耳朵,感覺口干舌燥,可又忍不住往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睛里看。

  “小蒼兒,”這聲音長了心智一般,勾魂奪魄:“小蒼兒不想見到我嗎?是你身邊這個男人,把你奪走的,他沒有過一句真心話!回來吧,回到我這來?!?p>  秦蒼感覺地面在逐漸裂開,裂縫處霎時長出五彩斑斕的花。身前,那個擋住自己視野的高大身影充滿了戾氣。就在他身后,有一個小小的院落,院落里四季開滿了花。夏天,那里飄出炊煙,炊煙里又飄出魚肉香。屋子里的人在叫自己,他說:“小蒼兒,不要害怕,快過來。我這里最安全。”

  自己身前人手里的劍是要砍向誰?我嗎?總之,絕不能讓他傷害院子里的人!

  陸歇見秦蒼入了神、受其蠱惑,拔劍欲砍向發(fā)出誘惑的老嫗??删驮诖藭r,身后傳來一陣戒鏈震動的聲音,一回頭,看見面有淚痕的秦蒼雙眼空洞,左手成環(huán),已然要展開攻擊之勢。只是她動作十分緩慢,慢的怪異,肢體每動一下都伴隨著劇烈的顫動。

  “蒼蒼?”陸歇焦急,想伸手攀住秦蒼的手臂。

  不想剛一近身,秦蒼右手的新月刀向前急劃,陸歇猛然后退,右手大半個袖子翩然落地。她竟這么快?秦蒼后退,受傷的左腳踝感覺不到疼痛似的,向后抵住重心,出手辛辣,沒有絲毫猶豫。

  “蒼蒼!”陸歇看出眼前人已然被占了心智。于是不再與其纏斗,再次轉(zhuǎn)身向柵欄后襲去。

  長劍出,直逼老嫗眉目正中,正要對上。突然全身一震,肌肉緊緊繃住。再看周身,大穴盡封!雙臂、雙腕、雙腿、雙足筋肉緊縮,動彈不得!這還不算,只聽四周一陣窸窸窣窣,原先綠油油的蠕蟲紛紛爆裂,從粘稠的漿液里爬出通體赤色的蟲子。蟲子豆大,渾圓。細(xì)看,身附透明甲殼,那赤色來自于血肉。通體鮮亮,顯然劇毒!

  陸歇一動不能動,眼睜睜看著赤蟲潮水一般涌來,發(fā)出“咯咯”的聲響,腳上已經(jīng)被附著的地方有種怪異的、癢酥酥的感覺,令人頭皮發(fā)麻,他朝后大喊:“蒼蒼!醒醒!”

  可令人頭大的是,身后的秦蒼此時目光閃閃,筆直地朝自己走來。

  這種蟲蠱,秦蒼叫它“朱砂”。

  幾乎是純物理攻擊。以巨大數(shù)量附著人體表面,悶住口鼻,讓人呼吸受阻;由眼、耳進(jìn)入腦中讓人疼痛錯亂;最重要的,啃食。豆大的蟲就這么一口、一口啃食人的血肉筋骨,一個普通成年男子的“被食用”時間約3個時辰。這期間,人不能生、不能死,直至尸骨無存。別道蚍蜉撼樹,凌遲也不過如此!該蠱練就以后,秦蒼留下母蠱,但覺不人道,不曾用過??扇缃窬埂八臁钡厥┰陉懶砩?。

  夕詔,讓她的恐懼湮滅,卻也是她的死穴。

  暗處,看秦蒼慢慢靠近,聲音繼續(xù)蠱惑:“你做得對,到我這來。這世上沒有真情的男子,何必錯付自己。跟著我,到我這里來?!?p>  那是夕詔,他坐在陽光下,石階上,一呼一吸間,沖自己微笑。秦蒼覺得周身沐浴在暖陽里:“師父,我不想一個人。”

  “你當(dāng)然不是一個人,為師會保護(hù)你?!毕υt緩緩伸出手,靠近秦蒼的臉:“只有我,只有我對你是真心的。我會永遠(yuǎn)陪著你。”接著傾身向前,像是要吻向女子的唇。

  不對!

  秦蒼瞳孔瞬急縮。

  不是他!

  一瞬間,眼前的謫仙幻化成原本的樣子——黑暗中,兩人離得很近,看得清晰:眼前老嫗頭發(fā)幾乎垂于腳面,滿臉刀痕,一口枯黃的牙齒落了七七八八。她雙臂勾在柵欄上,雙手長長的指甲朝秦蒼伸來。只是她的雙眼并不渾濁,甚至有與長相不相符的澄澈,此時還帶著疑惑。

  秦蒼打了個寒戰(zhàn),往后退了一步,觸碰到身后的陸歇。左手一振,“朱砂”盡褪。

  “沒人能逃過我的幻音。”變回蒼老又沙啞的聲音,喃喃自語著。

  秦蒼沒有理會,轉(zhuǎn)身向著陸歇,這才覺腳踝一陣劇痛。他周身大穴盡數(shù)被封,眼下自己雖已幫他解開,卻不能馬上用武。況且不知“朱砂”進(jìn)攻到什么位置。

  “你怎么樣?”秦蒼扶住陸歇,按住其脈,比自己想象的情況要好。敵方一箭未發(fā),傷他的竟是自己。秦蒼心里一陣?yán)⒕巍?p>  “不要緊?!标懶娗厣n恢復(fù),一顆心放下。又見對方擔(dān)心的樣子,倍感受用。恰逢她扶著自己,就皺著眉稱無力,有意無意把身體重量往對方身上分。

  秦蒼感覺陸歇硬邦邦的身子朝自己壓過來,越來越重,一只腳又吃不上力。急得一把抱住陸歇的腰,撐?。骸澳愕降自趺礃??……不應(yīng)該啊。剛才那些蟲子有沒有接觸到你皮膚??。磕阏f話呀?”

  “原來如此,”黑暗里聲音幾乎聽不見:“是我會錯了意?!?p>  “呼”得一聲。四周火光升起。霎時間,眼前響起十幾個女人的哀嚎和慘叫。

  秦蒼嚇得一抖,唯獨見那個披頭散發(fā)的老婦不吵不鬧,悠閑坐在地上,抬著眼皮看著自己和陸歇,朗聲道:“陸將軍。”

  什么意思?對方認(rèn)識陸歇?

  陸歇看似并不驚訝。他知秦蒼腳踝帶傷,不再欺身,收了劍低頭看著鬼魅般的老婦人。老婦人咧嘴一笑,殘缺的牙齒露出來:“陸將軍未曾見過老身,可老身識得陸將軍。你的眉眼與你父親極像。小姑娘,你的心上人是來尋我的?!?p>  一切太快,秦蒼愣是沒反應(yīng)過來。

  “李夫人?”陸歇試探。

  “小子,我不隨他姓!我是吳涯?!?p>  “吳涯?”忍不住發(fā)出驚呼的是秦蒼。

  吳涯,那個北離著名的才女,北離大將軍李闊的夫人,吳涯?

  “正是,看來小姑娘也聽說過我的閨名?!鄙硢〉穆曇敉钢鴰追肿猿?。

  秦蒼某次在紅樓聽得小女孩們攀談,說起吳涯,各個眼光閃閃。吳涯曾是北離貴族小姐,后族中有人得罪權(quán)貴、惹禍上身,家道中落,迫不得已落入風(fēng)塵。然雖處煙花之地,卻出淤泥而不染。傳她嗓音極鳴麗卻頗清高,多少達(dá)官顯貴望穿秋水卻也盼不到吳涯一曲??刹恢獮楹?,最終嫁與了風(fēng)流成性的李闊。倒是這李闊成婚后,像變了一人,屢立奇功,官位也跟著扶搖直上,一直到如今“攜天子以令諸侯”的勢位。

  一開始李闊逢人就說,家里有個賢內(nèi)助、解語花,讓自己毫無后顧之憂得以全心為君排憂解難。那時吳涯也是極風(fēng)光,出了紅粉之地,夫唱婦隨,也算半只腳重回廟堂??珊髞聿恢獮楹?,這人就像消失了一般,突然沒了音訊。不久,李闊又納了幾房妾侍,各個艷絕。不多時,大家也就忘記了那個曾經(jīng)轟動京城的才女。

  原來她在這。她為什么在這?

  傳聞中的吳涯竟然變作這般,秦蒼無法將這兩個形象重合在一起。

  “怎么了小姑娘?害怕我?”吳涯笑著的時候身上破爛的衣服隨之顫動,發(fā)出餿氣,像極了乞人。

  “你……”秦蒼試探:“你為何被關(guān)在這?”堂堂北離大將軍的夫人竟被賣做“女奴”,背后陰謀注定重重。不過這一切一定都不會逃開李闊的準(zhǔn)許。

  “你說呢?你不是已經(jīng)嘗試過了?!?p>  她也受了這幻音控制?

  不!懷璧其罪。

  “小姑娘,除了當(dāng)初授我幻音者,你是第二個能破此術(shù)的人。我很好奇,明明你已經(jīng)進(jìn)入幻音,為什么又突然回心轉(zhuǎn)意。你知道嗎?上好的武器是會叫人恐懼的。要么為其所用,要么斬草除根。你,”吳涯又咧開嘴:“也要小心?!?p>  秦蒼想起剛才自己被操控,身不由己,又聽吳涯“勸告”,頓時覺得脊背一陣涼。雙手抱臂。陸歇看見,將她擋在身后陰影里:“這些人都神志不清,是你做的?”

  “是啊。都是天涯淪落人,我就幫她們認(rèn)清了真相。誰知,她們接受不了真相,愿意沉溺在自己編織的世界里不出來。不怪我?!眳茄恼f得無辜。

  洞穴里再次泛起惡臭,醒來的女人嚎叫得死去活來,秦蒼轉(zhuǎn)而對陸歇:“我們上去,讓你的人下來帶人。這里不是一兩個人能解決的?!?p>  陸歇點頭:“吳涯,你自由了。只是,既你能控人心神,為什么還會受制于李闊?”

  “為什么?”吳涯用戲謔的眼神看著陸歇,繼而轉(zhuǎn)向秦蒼,接著是一陣長長的沉默,沉默到秦蒼以為她不會回答了。

  可最后卻等來一句輕描淡寫:“不要信任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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