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三章 鮫人
“薄家的走狗，拿命來！”
“姐姐，我瞎說的！……老大救我！”
“稍等，我得考慮一下?！?p> 侍衛(wèi)的腳步聲沒有跟來。
若之前這位嬤嬤對段飛并不關(guān)心，那現(xiàn)在可謂恨意噴涌而出，俯身抽刀，招招狠厲、招招致命。很顯然，她將對薄申云的什么賬算在了段飛頭上。
這原是間不小的屋子。
兩扇屏風(fēng)一頭一尾擋住兩扇門，一扇與來時(shí)廊道相接，一扇與舫外海天相連；而這之間，三人藏身之處，僅僅安置了一張巨大的圓桌。
圓桌由粉紫色的紋理石造成，厚重，打磨光滑，足夠二十人同時(shí)用餐，卻只擺著四套粉色水晶餐具；桌正上方，由天頂?shù)箳炝艘槐K螺型水晶燈；天明，內(nèi)里燭火未燃，晶體躲過屏風(fēng)遮擋，偷攜波光在整間屋中雀躍。
雀躍的不止光斑，還有酣戰(zhàn)二人。
段飛只擋不還手，連連后退。剛接住掉下的水晶碗筷，又被逼得翻身上桌，卻發(fā)現(xiàn)桌面與其下桌墩并未連接！加之腳底沾水泛滑，一個不穩(wěn)，后頸直直往那螺型水晶燈撞去。
“小心！”
假嬤嬤不擔(dān)心他摔出好歹，可這燈若掉下來，必定巨響，豈不向駐守者宣告位置？
未等秦蒼動手施救，嬤嬤后腳壓在桌面邊緣，幾步上前揪住段飛外袍，向內(nèi)一扯，右手橫劍遞送，直向其頸窩劃去。
段飛眼見不好，借力翻挑，來了個金蟬脫殼，將那雜戲外衣留在女子手中，又趁人穩(wěn)住水晶燈時(shí)，用力擊向女子手腕，趁人吃痛，再反擊其手肘筋，雜耍劍順勢飛了出去。
正是秦蒼位置所在，秦蒼就勢握住劍。
“把劍還我！”嬤嬤朝秦蒼道，持刀的段飛占上風(fēng)，可不過一瞬間，漁刀就被人踢了出去。
“難道你也是薄申云的人？！”
“我不是。我不足掛齒。你們打，你們打。”親蒼心虛。
嬤嬤下狠手，段飛卻顯然點(diǎn)到為止，兩人還要同時(shí)顧及隨時(shí)傾翻的桌面和流光溢彩的水晶裝飾，應(yīng)接不暇。此刻赤手空拳，屋中一切器具成了武器，其中一個壺是裝了水的，水一揚(yáng)，漸在嬤嬤臉上。
裝扮畢竟是短時(shí)間而成，一遇水，脂粉層層化開，嬤嬤用袖子一擦，露出原本的樣子。
“這么美，你果然是鮫人！”
“你果然是個不怕死的！”
“薄申云怎么惹你了？”
“惡人，見一個殺一個！”
嬤嬤說罷不顧失了武器，傾身向前、拳腳相向，孫簡只剩一件里衣，兩人近身纏斗免不了身體相觸，情形曖昧。
“鮫人姐姐！你文明一點(diǎn)！不要一直對我動手動腳！”段飛好不容易錮住嬤嬤的手。
“不要臉！”嬤嬤抬腿就朝人踢去。
段飛避之不及，以腿骨擋要害，不想嬤嬤本就是假動作，順勢朝著膝窩用力，趁人半身跪下，再朝他背心一掌劈下，男人當(dāng)即癱下身。
嬤嬤手中不停，拔出發(fā)簪，雙手握住，對準(zhǔn)這人頭頂全力刺下！
“要死了！老大——”
毫厘之距，被秦蒼制止。
“他是可疑，可這里已經(jīng)看不見緋水了，所以不能出人命。另外我覺得你們好像有誤會，大家冷靜些解釋解釋看？”
“冷靜？”嬤嬤自知不是兩人對手，喘著粗氣暫時(shí)收了手：“我姐妹幾人幫你，一是見你也是被害的女子，二是因你想要救出那些孩子，仍存善心！但若你也與那些惡人有牽連，我絕不饒！”
“好說好說?！?p> 秦蒼拉起段飛。
這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打斗，倒是讓她有時(shí)間定心思考清了局勢。她并沒質(zhì)問身后之人，反問嬤嬤：“薄申云是你仇人？他與四方宮有關(guān)？”
“告訴你們無妨，這四方宮將喪天良之事做盡，薄申云就是今夜四方宮的貴賓之一！不是惡人是什么？不是該殺是什么？”
此話不知真假。嬤嬤雖言之鑿鑿，可只她一面之詞也無從考證。
“你是‘十二鮫人’之一吧？你們離開晶蕊池的水難道不會有危險(xiǎn)嗎？”段飛躲在秦蒼身后，揉著被揍過的地方：“你想殺了薄申云？還是你們想趁今天夜宴時(shí)逃出去？”
“呸！不用你管?！?p> “老大！她呸我?！?p> “‘十二鮫人’是什么？”
秦蒼不理段飛故意挑唆，輕輕拍拍他的胳膊。
“就是你在晶蕊池中看到的那些女孩，有嬤嬤跟著的就被稱作鮫人?！?p> 見秦蒼半轉(zhuǎn)身問，段飛便據(jù)實(shí)回答。
“里面沒有十二個女子。”
“自然沒有，不然市集也不會進(jìn)獻(xiàn)新的。晶蕊池里的鮫人看著金貴，但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會死人的。”
“段飛，你怎么知道這么多？”
突然，秦蒼的神色變了，原本扶著男子的手也突然離開。
這時(shí)段飛才感覺不對！
“……老大，你……對我用毒……”
秦蒼錯開身，年輕的嬤嬤看見男人整個兒伏在桌子上，留著口水說不出來話，除了眼睛，其余一動不能動；再看秦蒼逼視著自己，此刻自己的劍也在她手中，霎時(shí)感覺不妙，謹(jǐn)慎向后退去。
“你不必緊張，剛才在晶蕊池我已經(jīng)說明：我只是來找人，不妨礙你們實(shí)施你們的事。至于他，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熟了，你們一會兒自己協(xié)商清楚，要?dú)⒁獎庪S便?！?p> 段飛聽完這話瘋狂眨眼睛，可惜兩個女子不再理他。
“你要找的那些孩子，恐怕在青夜宮?！眿邒呦胂氲溃骸爱吘故悄銕土宋译x開。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面，你若想活命，就找個地方躲到夜宴結(jié)束，哪都不要去！四方宮不是你單槍匹馬就能救人出去的地方?！?p> “為何這么講？”秦蒼疑惑：“我看這一路防守并不森嚴(yán)?！?p> 女子看著秦蒼的眼睛，笑了起來：“你若不聽勸，試試就知道了?！?p> “那你呢？是要逃出去嗎？可會有危險(xiǎn)？”
“那小賊說得不錯，我離開晶蕊池的水不能超過六個時(shí)辰?！迸祟D了頓：“不過足夠我取了薄申云的狗命?！?p> “這才清晨，市集里的人都還在準(zhǔn)備，既是夜宴，那些重要人物恐怕還沒到吧？”
女子掃了秦蒼一眼，心生提防：“是。”
“何時(shí)到？”見人遲疑，秦蒼解釋：“那些孩子，我得在這之前找到他們?！?p> “這我不知。不過龍王宴請之人會成舟而來，登上荷龍?zhí)逗髸趰u上海螺渡休憩，入夜才會赴龍宮。你要去青夜宮，不僅途徑主舵，還必須從主舵之上得一賓客的粉蚌，粉蚌是入青夜宮的憑證。你一人勢單力薄，很難成功。”
“你不也是嗎？你需要幫手嗎？還有，為何叫我躲到夜宴之后？”
嬤嬤不再回答，只訕笑道：“你真的想幫我，還是想套出我的計(jì)劃？”
其實(shí)嬤嬤猜得很準(zhǔn)：薄申云是秦蒼入不高山的關(guān)鍵，她的確不能讓她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