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九章 慶功宴
鹿?jié)蓳魵⒀φr，關(guān)璈大顯身手。
其雖曾攀下北城門，與“鬼娃娃”搏斗又與患疫病之人密切接觸，但或許是之前服過藥的緣故，并無癥狀，以至于在鹿?jié)梢灰勰茌o裴岑左右，立下軍功。
然而裴岑的妻女沒有等來奇跡：妻子自刎，女兒染病暴斃。
這件事難說與秦蒼無關(guān)。但思量再三，秦蒼還是決定當(dāng)面與裴岑說清楚。當(dāng)時有許多難料與不得已，可畢竟北城門守住了。按照約定，裴岑應(yīng)該讓出自己手下能夠搭建通往巫王山索橋的工匠。
南北營慶功這天是尋人會面的好時機(jī)。
秦蒼仍是戴笠覆面出現(xiàn)的。
雖已從陸霆那里得到王知意死訊是假，但其本人并未現(xiàn)身，府衙也未改口，甚至喪葬之事照舊。不知情況如何。加之城門外百人喪命之事皆與秦蒼“挾持”城守、勒令閉門相關(guān)。林林總總，樂云百姓把憤怒一并算在她這個外族人身上。
然而，對秦蒼來說，巫王山未到，蔽芒仙人未尋見，樂云尚不能離開。只得夾著尾巴做人。
宴會當(dāng)日，府衙戒備森嚴(yán)。府衙內(nèi)與王知意的居所，連同府衙外的一大段街道都被侍衛(wèi)封鎖了。與宴之人且需在此區(qū)域去馬步行。
“姑娘，今日宴席只有得令者能入。還請姑娘另想它法可好？”
有兩個南營士兵在鹿?jié)膳c秦蒼共同守衛(wèi)瞭望臺，其中一個還得秦蒼救了一命，于是言說原委，悄悄勸她離開。
眼見不能“兌換成果”，秦蒼不甘心，卻也并無它法。只能眼巴巴地望了一會兒，被迫離開。這時卻聽有個聲音從身后叫住了她。
“她跟我一起來的，放行吧?！?p> “哦……是！”
士兵見來人面孔一愣，收了刀讓路。
是鄺野。
這可是他們逍遙不羈的小鄺爺?shù)谝淮务{臨這等人員混雜的慶功宴！
秦蒼也驚訝，自那日城墻上離去，鄺野就再不見蹤影；鹿?jié)蓪?zhàn)陽亟之屬，他似乎也并沒有參與。
“鄺爺！你去哪了？……從前的事我也很后悔，不然我們再聊聊？……鄺爺！”
見人走得疾，秦蒼趕忙追上叫他?？墒遣徽撍f什么，鄺野壓根不再理睬。
入大殿，鄺野席位靠前，秦蒼被攔下來，只得在門口徘徊。
人們對鄺越侯的兒子尊寵有佳，尤其是府衙眾人，禮節(jié)近乎虔誠。奈何鄺野既不喜繁文縟節(jié)，又對眾人親熱的原因心知肚明，期間有幾人想與他攀談，都被其搪塞過去。旁人對此稀客本就緊密關(guān)注，見其態(tài)度不冷不熱的，便不敢再觸其霉頭了。鄺野樂得這個效果，自斟自酌、專心樂舞，不再搭理任何人。
宴席接近尾聲時，裴岑才露面。
人著常袍，幾日不見似乎滄桑許多。頭頂靠近左耳鬢竟生出一縷白發(fā)，與余下黑色一并栓入頭頂發(fā)冠。
“裴將軍！裴將軍！”秦蒼追入園中，趁裴岑踏入大殿之前搶先搭話：“裴將軍可還記得你我約定？你說過，只要我……”
“口說無憑?！迸後踔翛]有轉(zhuǎn)頭看她一眼。
好在此舉至少說明他知曉她所說何事。
“裴將軍，是你說‘君子協(xié)議，各憑良心’，我方法可能有問題，但好歹守住了北城門，你怎么……”
話沒說完，裴岑進(jìn)入大殿。秦蒼再次被攔住。
大殿內(nèi)，氣氛隨著裴岑的到來達(dá)到高點(diǎn)。
鹿?jié)梢粦?zhàn)，豫楓嶺歸還頭三年樂云交給對方的城邑、田地，且兩地續(xù)寫兄弟盟約：若有戰(zhàn)，一致對外。今日鄺越侯與城守皆未出席，屬裴岑為樂云軍中主心骨，于是來自府衙、南北營等等眾人都期待地注視著這位將領(lǐng)。
裴岑徑直走向關(guān)璈身邊，拿起酒杯，對肅靜下來等待自己的人道謝，對英勇奮戰(zhàn)的人致敬，對樂云的未來許以期待。
“敬樂云！”
裴岑說完，飲下杯中酒就要告辭，對此，未有人強(qiáng)勸。
這時，殿門口喧嘩。
“……別走！……你是當(dāng)日那個威脅城守，勒令閉鎖城門之人？……站??！若不是你，我樂云歸鄉(xiāng)父老不會死！是你殺了裴將軍的妻子和女兒，殺了我舅公一家！你是兇手，我今日就要替天行道，親手……”
要“替天行道”之人屬府衙，官階不低，認(rèn)出秦蒼就是當(dāng)日賊人，揪著不放，侍衛(wèi)勸說不下。場面難看。
其實，今日半數(shù)之上的赴宴之人，對裴岑的情感很微妙：盼望他出席，更盼望他早些離開。
裴岑已經(jīng)“告假”好些日，今日能到場，南北營眾人和府衙決策者慶幸不已，暗自松了口氣：如果說鹿?jié)善漕I(lǐng)兵力戰(zhàn)，是為保家園迫不得已，那么今日裴岑能出席慶功宴，就不僅是給足了府衙面子，更是表明他對北城門之事“既往不咎”。
從前往后，裴岑依舊是樂云的裴岑。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這件事足以叫人安心。
可是正如秦蒼猜測，她自身或許只是棋子，但此席上所立府衙者、北營守軍哪一位不是默許其“行兇”之人！如果秦蒼被叫囂為“兇手”，那么他們是什么呢？
于是一時間無人敢言。
裴岑不知做何所想，見狀，反倒停下離去的腳步，抓起身旁小案上的玉壺，一飲而盡。喝完，對門口的人道：“讓她進(jìn)來?！?p> 秦蒼終于得以進(jìn)了大殿，與裴岑、與樂云眾人面對面。雖然是以這樣不太體面的方式。
于是她脫下竹笠、摘下面紗，對著無人落座的上座位子俯身施了一禮。
“他所言是真的嗎？”裴岑問。
剛才那男子語速快、所述眾多，裴岑卻問得很籠統(tǒng)。
眾人目光聚集在這個裹著黑袍的女子身上。秦蒼有些猶豫。
若為自證清白，現(xiàn)在是可以說明因果的。如此，自己則能夠徹底摘干凈?？墒窍鄬Φ?，樂云府衙和裴岑就會成為被指點(diǎn)的對象。
如今樂云剛剛結(jié)束與豫楓嶺的對峙，不僅要安撫陣亡者親屬，且要在被新坤視為眼中釘之前，盡可能多的聯(lián)結(jié)南部諸郡縣勢力，與其建立盟約。此時正需要上下一心，一旦民眾陷入對決策者的不滿和懷疑中，難免不被有心之人乘虛而入。
對于裴岑，秦蒼心里有愧。
秦蒼從沒有見過裴岑妻女，但不知為何，這幾日她腦海里總下意識勾勒出她們的樣子。將士們說嫂夫人和豫楓嶺的許多女子性子相似，活潑又有些潑辣，是一個會因為被菜油濺到手背，揪著裴岑耳朵罵娘，從此再也不下廚的人。
她應(yīng)該很怕疼吧。可是選擇用劍鋒劃破頸脈時，不只是疼痛，她明白從此再也見不到女兒和丈夫了。只是她仍希望那個從城門上跳下的士兵可以活下去，并且讓更多人活下去。
再功利些說，當(dāng)日樂云府衙并未有明文下令，秦蒼與其爭辯多半只能吃啞巴虧。而通往巫王山之事秦蒼還有求于裴岑。
于情于理于利益于道義，咬定道：“是。都是我。”
裴岑走上前幾步：“你來做什么？”
“我……我希望樂云能重新修筑通往巫王山的路。”
裴岑沒有糾纏北城門的話題，這讓殿上許多人心里松了一口氣。秦蒼有些驚訝其明知顧問，因為她不知道，自己實際上觸碰了樂云即將面對的一個重要問題：既然與豫楓嶺制定盟約，那是否意味樂云將就此全面打開城門？
而當(dāng)年樂云閉鎖城門時，拆除巫王山鐵索，是其標(biāo)志性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