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還未大亮,略聽得些響動,便知蕭漠醒了,夏滿連忙起身穿戴齊整,束好頭發(fā),輕聲走到前殿,果然,一個朦朧的背影已經(jīng)立在窗前。
“你醒的倒早?!笔捘D(zhuǎn)過身,任由長發(fā)輕輕柔柔的散在雙肩,小跨一步,便到夏滿身前,輕聲道:“伺候本王更衣。”
從窗口鏤花處吹來的微風(fēng),撩動著蕭漠的長發(fā),輕輕掠過夏滿耳畔,癢癢的,像是鵝毛拂過水面,激起漣漪,也擾動夏滿的心,頓時讓她紅了臉,索性天還未大白,也看不出她的異樣。
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為他系好中衣的帶子,剛要去拿朝服,頭頂便傳來戲謔之聲,“怎么,還不習(xí)慣伺候本王嗎?”
“沒有,沒有,我就是有些笨手笨腳而已?!毕臐M加快了手中的動作,可誰知越急越要出錯,一不小心便將朝服上的盤扣扯了下來。
蕭漠看著眼前的女子,不由得搖搖頭,戲謔道,“不如就扣你一月的月例吧?!?p> 夏滿手一抖,怨怨的看向蕭漠,正要開口辯解,轉(zhuǎn)念一想,臉上突然浮起笑容,“謝珩王體恤,一月已過,現(xiàn)下七月定不再犯錯。”
“太過狡猾的狐貍,通常是會被獵殺的?!鳖^頂傳來的聲音,讓夏滿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頸脖。
看著眼前女子的動作,蕭漠嘴角一咧,便不再理會,徑自攏好外衫,大步朝門外走,待人影快消失時,才傳來他的聲音,“好生待在府內(nèi),等本王回來?!?p> “阿嚏!”夏滿揉了揉鼻子,定是吹了風(fēng),一時感到酸酸的。
清晨的美夢被驚擾,夏滿也睡不著了,索性收拾齊整,推開窗戶,狠狠吸了幾口清新的空氣,便走出易云殿,昨天來的匆忙,竟未好生看過這珩王府。
自古王孫貴族高人一等,所用所住皆是上品,饒是蕭漠這樣不喜奢華之人,其恒王府也是非常之處,由不得吸引著夏滿的目光。
穿過易云殿,便是一排低矮的宮殿,看牌匾上的名字,大約是蕭漠的鶯鶯燕燕所住之處,心下暗嘆,蕭漠艷福不淺。
正當(dāng)夏滿神游之際,一聲低喝將她拉回現(xiàn)實,“放肆!”
只見一位身著蔚藍(lán)衣衫的女子,緩緩而來,夏滿還未開口,女子便道:“何人在此?”
“在下是王爺貼身侍女,無心冒犯?!毕臐M見來人,心下便了然,定是珩王的某位妃子,便好奇的打量起來,果然是個美人胚子。
“大膽,還不拜見馮側(cè)妃。”丫鬟疾言厲色,看向夏滿的眼神十分不屑。
夏滿拱手恭敬的行禮道:“拜見馮側(cè)妃?!?p> 馮若青未言一語,上前幾步,仔細(xì)打量著夏滿,驀地,緊貼著夏滿的耳朵,輕聲道:“既然隨王爺從軍營回來,便守好自己的身份。”
夏滿暗嘆此女子聰慧,剛要開口,便被馮若青搶先道:“萬望謹(jǐn)慎,珩王方無礙?!?p> “側(cè)妃玲瓏心竅,著實好人物?!笨磻T了電視小說上張揚跋扈,拈酸吃醋的妃子,乍然見到這樣的女子,不免生了幾分好感。
馮若青不置可否,帶著丫鬟自易云殿而去,夏滿看著她的背影,淺淺一笑,便往西南處的偏殿去了。樹影搖曳間,一張美艷的臉一閃而過,仿佛是輕云流動,無影無蹤。
西南偏殿一隅是一方破敗的小院,院內(nèi)種滿了桂花,幾乎將小院遮擋,前行數(shù)步,才依稀看清有個‘延涼院’的牌匾,而周遭的墻體布滿了青苔,與大片的綠植融為一體,肉眼難辨。
夏滿剛要踏足,卻聽到漠冷冽的聲音,“偏僻之處,前行無路?!?p> 轉(zhuǎn)過身,果然,還是身著朝服,必定下了朝便趕了過來,荒涼之地,心下不免添了幾分懼意,鬼使神差般便開始請罪,“珩王恕罪,無意冒犯此地?!?p> “走吧?!笔捘锨埃臐M的胳膊便往回走,一路上竟不發(fā)一語,使得夏滿心里忐忑不安。
不多時,二人走回易云殿,馮若青早已在里等候,見到蕭漠便行了禮。夏滿見狀,欲退回后殿,卻被蕭漠制止,“你且留下。”
“側(cè)妃,吩咐你的事辦的怎么樣了?”蕭漠徑自坐下,側(cè)妃上前,柔聲道:“王爺吩咐妾身的事都已辦妥?!?p> “甚好,下去吧?!?p> 馮側(cè)妃告退,抬眼玩味的看了眼夏滿,才走出易云殿,回了自己寢宮。
“我……”夏滿才要開口,就被蕭漠打斷,“延涼院冷僻不詳,以后不要去了?!?p> 《拾遺記·前漢上》書曰:“帝息于延涼室,臥夢,李夫人授帝蘅蕪之香。帝驚起,而香氣猶著衣枕,歷月不歇?!币浴記觥膶m殿,必定有深意,可眼下見蕭漠神態(tài),夏滿也只好收起好奇之心,恭敬的應(yīng)了聲:“是?!北懔⒂谝慌?,不作言語。
“你且去幫本王取些綠豆湯來?!?p> 七月的驕陽火辣辣的照在上空,饒是在‘珩王府’這樣綠樹成蔭的地方,也能出一層細(xì)密的汗水。
看著夏滿離去的背影,蕭漠眼中的探究之味愈發(fā)明顯。
踏出易云殿,頭頂?shù)牧胰照障聛?,刺的夏滿睜不開眼,用手稍微遮著額頭,一路向廚房小跑去。等了些許,待廚房取出窖藏的冰塊后,才制好了一碗解暑的綠豆湯,又怕碗中的冰塊化了,便急忙往回趕。
才走到半途,迎面走來一位明眸艷麗的女子,四周丫鬟為其撐著紙傘,搖著羽扇,好不愜意。意識到眼前的女子可能是蕭漠的妻妾,便行禮道:“參見夫人。”
“你便是夏滿?”女子上前,盯著夏滿,嘴角勾起笑容。
“正是?!毕臐M依舊保持著行禮的動作,眼里卻是碗中的冰塊,若是再耽擱一會兒,冰塊定要化了。
“本夫人品階僅次于王妃,你卻只行欠身禮,是何道理?”
夏滿放下食盤,恭敬的給她行了大禮,“參見夫人?!?p> 過了許久,夏滿都未得到起身的準(zhǔn)許,便抬頭,卻看見這位夫人拿著汗巾擦拭著自己的手掌,完全不理會自己,著實的刁難,便道:“王爺還等著綠豆湯飲,夫人是否先讓人送去,以免冰塊化了,影響食用?!?p> “不急,廚房的冰塊多的是,化了便再去取?!?p> 膝蓋下傳來的溫度,幾乎能點燃身上的布料,背后的汗水已經(jīng)浸透,畏熱的夏滿一下就來了脾氣,直起腰板,擲地有聲道:“自古妻妾嚴(yán)明,正妻著,與君齊,可享跪拜禮,夫人雖然品階高,也只是妾室,受此跪拜禮形同暨越,罪在犯上,其罪一也;不體恤天熱,拖怠王爺膳食,其罪二也?!?p> ‘啪’的一聲脆響,一個巴掌便落到了夏滿的臉上,夏滿隨手拾起手邊的綠豆湯便往這位夫人臉上揚去,“天氣熱,給夫人降降溫?!?p> “你……”女子涂著鮮紅指甲的手指直直的指著夏滿,“放肆!來人……”
話音未完,身后便傳來蕭漠的呵斥:“成何體統(tǒng)!”
“王爺~”女子上前,嬌弱的倚靠在蕭漠懷里,抽泣著幾乎要背過氣去。
夏滿見狀,跪在下首,不卑不亢道:“敢問王爺,妃妾暨越,不敬夫主,是為何罪?”
“把秋云夫人帶下去,禁足半年?!笔捘淅涞目粗鴳阎械娜?,又道:“夏滿以下犯上,罰俸半年?!?p> “謝王爺?!辈淮镌妻q駁,夏滿便先行開口謝恩,絲毫不給她機會,任由丫鬟將其扶回寢殿。
目送秋云離開后,夏滿轉(zhuǎn)身,看見蕭漠神色不定,有些忐忑,便一言不發(fā)的跟在蕭漠身后,隨他一起入殿。
兩人前后腳進到殿內(nèi),蕭漠端坐上首,徑自把玩著案上的青玉毛筆,似乎在等待眼前人的說辭。
夏滿踱步到案前,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蕭漠,才開口道:“她先故意刁難我?!?p> “嗯?!笔捘⑽刺ь^,只問了句,“本王罰你,可有怨言?”
“不敢,不敢?!毕臐M忙擺手,又道:“王爺明察秋毫,秉公辦事,乃高潔之人?!?p> 說罷,夏滿抬眼悄悄觀察蕭漠的神色,果然,見他臉上有了笑意,才暗自松了口氣。
“巧言令色,不堪大用?!笔捘畵u搖頭,語氣中竟有股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不知蕭漠何意,夏滿不敢再多說什么,怕激怒了他,讓自己受罪,便轉(zhuǎn)移了話題,“我再去給王爺端碗綠豆湯吧?!?p> “不必,你且過來?!?p> 夏滿忐忑的走近他的身旁,低眼一看,案上不知幾時多了一紙畫卷,依稀是一幅醉臥美人圖。
“這是你畫的?”夏滿看著畫卷,正暗贊時,蕭漠卻將一支毛筆遞了過來,“題字。”
怔怔的接過毛筆,夏滿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問道:“題什么?”
“隨你心意?!笔捘崎_身子,在一旁看著。
夏滿拿著毛筆,一時之間竟無所下筆,不由得將目光投向蕭漠,卻發(fā)現(xiàn)他目光不定,恐又生事端,便在空白處寫下‘睡’字。
“題好了?!毕臐M將畫卷遞到蕭漠面前,一副生無可戀的姿態(tài),等著蕭漠發(fā)話。
“庸才。”蕭漠將畫卷折好,放入袖內(nèi),徑自坐下,開始提筆寫著文章,不再理會夏滿,著實讓夏滿生了一通氣,可又不好發(fā)作,只得告退。
易云殿內(nèi),靜謐如初,蕭漠展開剛才的畫卷,看著畫上的女子,有些嘲諷道:“夏夫人,看來,你的女兒并不認(rèn)識你。”
說罷,便將畫卷放置暗層,負(fù)手而立,望著殿外,心中迷霧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