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整天的課。
下課后,方塵走在校園小路上,這是回辦公樓最近的一條路,也是最美的一條路。
秋意漸濃。陣陣微風拂過,落葉繽紛,路面上已是一層黃綠雜糅的色彩,秋景美如畫。
一個人迎面走來,是高原。
想起來高原替自己拍了很多照片,還沒說聲謝謝,方塵面帶笑意,準備好好夸獎一下,那年輕人的攝影技術當真不錯。
然而,當高原看見方塵后卻是立馬轉身返回幾步,繞到另一條路走了。
方塵疑惑不解地走到那個小路口,看著高原在清潔工的大掃帚揮動之間閃轉騰挪而去,不禁莞爾,這難道是在練什么絕世神功嗎?放著好好的景色優(yōu)美的小路不走,非要走那曝土揚場的地方?!
方塵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聲名狼藉。
不止是高原,其他人特別是新來的年輕人也都開始避之唯恐不及。
前些年,先后在魏秀云、夏波的領導下,方塵是被排擠、被打擊的對象,過得很是憋屈壓抑。
如今,社會大環(huán)境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學院里的小環(huán)境也日益寬松融洽,新任的系主任王華東又是那么和善可親。
一直以來,同事們對方塵都是直呼其名,即使當著學生的面也是如此。從來沒有人或者說是極少有人稱她為方老師。年輕時,方塵以為是因為年齡的緣故,等過些年就會變了。然而,一直到已經(jīng)過了不惑之年,還是被直呼其名,不光年長的同事如此,年輕同事也是如此“方塵、方塵”地喊得順溜。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名字兩個字簡單、順口,還是因為方老師不好喊、不順口,還是怎的?
久而久之,方塵對盼望多年的官稱“方老師”都已經(jīng)不抱希望了。
一個很小的細節(jié),折射出人在群體中的位置。
然而,自從王華東任系主任以來,在各種場合都很尊敬地稱方塵為“方老師”,而且還常常說“方老師是老教師了,大家要向她學習”之類的話,漸漸地,同事們對方塵也都開始稱呼“方老師”了。
王華東任系主任的認可,大大地提高了方塵在同事們中的位置。
方塵再木頭,也感受到了王主任的一片苦心與維護之意,自然是心存感激。
從第一次聽王主任稱她為方老師的莫名驚詫、受寵若驚,到習慣同事們也如此稱呼,方塵可是好好地適應了一番。
人們都是有心理定勢的,這么多年方塵是大家貶低嘲笑的對象,一下子要被領導“重用”,誰都不習慣,方塵亦如此。
方塵心里喜滋滋地認為,當下是自己參加工作以來最好的時光。
越是好的領導,越是知人善任,會搭建大的舞臺,給下面的人更多的展示才能的機會。王華東主任無疑就是這樣一位好的領導。
方塵暗暗地下決心要多做一些工作,回報領導、回報學院。
她每天勤勤懇懇工作,高高興興地上課,有點兒時間就想畫畫兒,天天都那么充實、那么不亦樂乎。若不是膝蓋處的病痛,她恨不得愉悅得走路都要飛起來。
只是,辦公室里的微環(huán)境有一點點不適應。
那三個人總是陰陽怪氣的。
好在,還有兩個新來的小姑娘。單純透明,讓氣氛輕松了很多。
哼著歌兒推開辦公室門,只有年紀最小的錢盈盈在。方塵笑著招呼了一聲,“盈盈在呢?”
錢盈盈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沒吭聲。
“哎,怎么又是這么多垃圾?盈盈,今天誰坐我這里啦?”
錢盈盈眼中帶著警惕之色,不茍言笑地回答,“不知道,我也剛回來?!?p> “誰這么討厭?。侩S便扔垃圾,真是的!”
方塵皺著眉頭嘀咕著,無奈地走到門邊,拿了掃帚簸萁回來把自己周圍的地面清掃干凈。
錢盈盈確實是剛回來,她看到方塵桌椅下面那么臟,本以為是方塵自己扔的垃圾。聽了方塵的話,也有些奇怪,難不成還有人專門往她那里扔垃圾?不可能啊,誰會跑到她那個角落扔垃圾?明明掃帚、簸萁、字紙簍都在門后,不往門后扔,反倒繞路跑到她那里扔垃圾?這是不可能的事!看來這位老師真是個是非之人,以后真得離她遠點兒。
錢盈盈雖然年紀小、單純可愛,但也早已隱約知道要離方塵遠點兒。
這話最早還是高原告訴她們的。前兩天張春婷推心置腹的一番話,說得高原心服口服,最后張春婷反復告誡他的“要明哲保身,至少要學會保全自己吧?總之你離她遠點兒就是了!”這句肺腑之言更是深入他心。這是沒把他當外人,才這么跟他說的啊。于是,他把這句忠告一字不落地轉述給兩個同年來的姑娘。
今年,系里新來的人不少,園林專業(yè)就有他們三個,都是碩士研究生畢業(yè),按年齡來說也都二十六、七,但畢竟剛走上社會,難免會人云亦云。群里影影綽綽、含糊其辭的各種說法,小伙伴們之間的消息傳遞,錢盈盈本來就有些害怕了,現(xiàn)在,只有自己一個人面對這么個是非之人,錢盈盈越想越坐不住,終于蹭地站起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