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趙教師

　　空出的這一天，上午陪父母。

　　下午，方塵去看望小學(xué)的美術(shù)教師。

　　美術(shù)教師姓趙，名諱為增慧，比方塵父母還要年長一些，有八十歲了。老太太精神矍鑠、雙眼明亮，雍容華貴的風采不減當年。

　　“還能想著我，可真是難得！哼，好幾年了都不來看我！”美術(shù)趙教師嗔怪道。

　　“您搬了新家，也沒告訴我！您知道我費了多大勁才找到您的住址啊？”方塵毫不含糊，反唇相譏。

　　“能來看我就行了，還帶什么東西！”趙教師接過提袋，看了一眼，“嗯，這個還行，還記得我愛喝鐵觀音，哼，沒白疼你。”

　　方塵訝然，她只是按照店員的推薦隨便買的，沒想到歪打正著。聽趙老師這么一說，才想起當年是經(jīng)常見她端著一個大茶缸子。不過印象更深的是左教師，她喝茶才厲害，一杯水里要有半杯茶葉。

　　“我記得您和左教師都愛喝茶。”方塵笑道，有一絲悵然。

　　“你左教師命不好啊，老早就去了，沒享兩天福。”趙老師嘆息了一聲。

　　“我知道她回老家了，高考之后才知道?！狈綁m猶豫著沒說完這句話，人老了會忌諱“去世、死”這些字眼。

　　“她是回老家了，回去沒多久就走了?！壁w老師倒是很自然地說著，“不說她了，你現(xiàn)在還畫畫嗎？”

　　方塵不好意思了，“嗐，天天瞎忙，實在是沒時間啊。您身體還好吧？”方塵妄圖把話題引開。

　　“好，好，我身體還行。你還是要畫一畫的，不指望你有多大出息，學(xué)了那么長時間，丟了可惜?！壁w老師絲毫不受影響，接著自己的思路說。

　　“嗯，我會記得您的話的?！狈綁m鄭重地點頭，眼里有些濕潤。她早就知道了趙老師的新住址，一直拖著沒來看她，就是怕她問起這個，這么多年浪費光陰、蹉跎歲月，實在愧對兩位老師當年的悉心教導(dǎo)。

　　“你爸爸媽媽身體還好吧？”趙老師與方塵父母都認識，當年就是她帶著左教師去方塵家里家訪，提出要方塵跟著左教師學(xué)山水畫的。

　　“嗯，他們都挺好的。他們讓我給您帶好?！?p>　　“你爸爸媽媽也得有七十多了吧？人老了，你們年輕人就多體諒些，過去的事就過去了，當媽的哪有真不愛自己孩子的？”趙老師慈祥地看著方塵，語重心長地說著。方塵卻聽得一頭霧水，心中莫名地沉了一下，怎么趙老師也這么說？

　　“來，吃點水果，自己拿?！壁w老師欠起身，將茶幾上的果盤往這邊推了推，“你現(xiàn)在還是教那個什么，園林課？”

　　“不是，現(xiàn)在教美術(shù)課?！?p>　　“教美術(shù)課？好啊，這不挺好嗎！好，好，當初沒白教你，我就說么，我這些學(xué)生中數(shù)你有出息?！壁w老師眼含笑意，喜不自勝。

　　見趙老師這么高興，方塵便硬著頭皮多說些，“嗯，前些年我專門去京華藝術(shù)研究院讀了油畫高研班，畫了兩年油畫，但是越畫越覺得油畫羅嗦，沒有國畫好。以后有時間還是要畫國畫?！?p>　　“就只想著畫國畫？”趙老師問。

　　怔了片刻，方塵才明白過來，“嗨，您教我的水彩、水粉就是我現(xiàn)在教學(xué)的內(nèi)容，雖然自己沒時間畫，但經(jīng)常給學(xué)生輔導(dǎo)、改畫兒，并沒有荒廢了。”

　　“這就好，這就好?！壁w老師連連說，笑得眼睛都瞇上了。“什么畫種都接觸接觸很好，我年輕時也畫過油畫，后來經(jīng)過對比，感覺還是水彩、水粉好，工具簡單，表現(xiàn)力強，畫面簡潔明快清新，畫起來心情舒服，所以后來便專攻水彩、水粉。不比較哪能知道??？你以后也要選定一個畫種，深入地去畫?！?p>　　“您說得太對了?！狈綁m也來了精神，“油畫、國畫這兩者相比，我的切身感受是：畫油畫時如做科學(xué)研究，講究整體入手、整體深入；而畫國畫如寫詩，興之所致、隨意揮灑。即使是畫工筆也是寫意性的工筆更好些。前些年，我覺得油畫好，視覺沖擊力強，但現(xiàn)在卻覺得還是國畫藝術(shù)境界上更高一籌?！?p>　　趙老師笑了，眉目舒展，“道理很簡單呀，國畫是母語，油畫是英語，當然還是說母語痛快了。至于年輕人認為西方畫好，倒也無所謂，年輕時都會喜歡些新奇東西，年級大了自然就傾向于本民族的文化了?！?p>　　“對，您說得太對了?！狈綁m贊同，接著說：“我覺得，國家應(yīng)該多宣傳本民族的文化藝術(shù)，起個引導(dǎo)作用?，F(xiàn)在的許多工筆畫家的畫令人眼前一亮，但好的寫意畫卻很少見了?！?p>　　“什么都得慢慢來嘛。”趙老師笑容溫潤，不染塵垢。

　　八十歲的老太太依然帶著一股子仙氣。

　　望著老師，方塵想到“仙”字的結(jié)構(gòu)，人站在山上，遠離塵俗，目光高遠，能不“仙”嗎？

　　夜里，方塵做了個非常清晰的夢。夢中方塵到母校中學(xué)旁邊的一個書畫室參觀。一位年輕女性熱情地接待了她，詳細地向她介紹這里的情況，說是有個畫家在此長期工作，附近的人們可以到這里來畫畫交流。在她們交談過程中，方塵感覺到那個畫家就在里間，好像是在畫畫，方塵不便打擾，就告辭了。回到家里，是父母家，似乎與父母同住，方塵試探著向父母提到這個書畫室的事，建議他們跟著去看看，沒想到父母竟然欣然同意了。夢中的第二天，方塵帶父母過去，只見那女孩正在打掃，從里間掃出許多涂抹得亂七八糟的宣紙，看著那些只涂抹了幾筆幾乎還沒怎么用的宣紙方塵很心疼，怎么這么浪費呀？女孩告訴方塵，那畫家走了，不在這里干了。夢中的方塵大喜過望，馬上想到要盤下這個書畫室，剛這么想，父母已經(jīng)把這里盤下來了，方塵夢中就開始做計劃，準備招收學(xué)員，面向社會，免費授課，但對學(xué)生有如下要求：1、不能吸煙；2、不能飲酒；3、要有一點書法基礎(chǔ).......正這么想著呢，就醒了。

　　醒來后，方塵不禁啞然失笑，這夢做的。這么煞有介事的，還不能吸煙、不能飲酒，管得夠?qū)挼?，不能吸煙是對的，不能飲酒這條得斟酌一下，這條要求是不是高了些，在現(xiàn)實生活中只要不酗酒就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