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到晚都在瞎想什么呢!”
桐姨嗔怪著,還是認(rèn)真的查看了平兒的喉嚨,那里的確有一個若有若無的疙瘩,隨著平兒呼吸說話上下移動,桐姨的眼神里隱隱有些復(fù)雜起來,卻還是勸說著:“別瞎想,什么事都沒有!”
“哦?!逼絻悍判牧?,他相信,只要桐姨說沒事,那就一定沒事。
門外,冰兒忽然慌慌忙忙的跑過來:“桐姨,桐姨,早產(chǎn)了!你快去看看吧!”
“誰早產(chǎn)了?……”桐姨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這梨花堂里,是誰可能早產(chǎn)。但還是趕緊去拿了藥箱,跟著冰兒出了門。
“就是三個月前剛來的,懷著孩子被婆家趕出門的那個,那個誰!哎呀,剛才還在菜地里幫忙種菜,忽然就把孩子生下來了!”
平兒看著桐姨和冰兒急匆匆的走遠(yuǎn),跟在門口稍微愣了一下,也追了過去。
雖然一般桐姨出診都不會帶上她,但說不定這次有需要用到她的地方呢?自己若想跟著桐姨學(xué)會這一身救人治病的本事,那當(dāng)然也要好好主動表現(xiàn)。
菜地里,剛生產(chǎn)完的婦人虛弱的躺在泥地上。
一旁的湘姨跪坐在旁邊,小心翼翼的抱著用衣服裹著的剛出生的嬰兒,看見桐姨來了,急切的大喊大叫,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桐姐你快來?。∵@孩子怎么說生出來就生出來了!嚇?biāo)廊肆?!?p> 桐姨接過嬰孩,看了一眼孩子和婦人,還好,母子平安。
松了一口氣:“沒事!婦人生孩子也是各種各樣的,有一些人,的確是會比正常人都快些!只要都平安就好!”
聽說母子平安,平兒也跟著放松下來。這才注意到菜地里一片狼藉。
滿地的水跡混著污血,一地的泥濘。湘姨和產(chǎn)婦衣衫不整,遇到這意外情況,也完全顧不上儀表舉止了。幸好這里是梨花堂,方圓十里都不會有男子。否則這場面也是尷尬非常了!
“先把大姐扶到屋里!冰兒,叫人燒熱水,多燒些!一定要燒開!清洗和斷臍帶都需要用!”
“哎。”冰兒答應(yīng)著跑開了。聽到需要幫忙,平兒趕緊湊過去,和湘姨一起,扶起了產(chǎn)婦。
“平兒,你怎么也跟來了?”桐姨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平兒居然也在。臉色明顯有些不好看。
“我,我想來幫忙。”平兒底氣不足,聲音越說越小。
“別搗亂了,快回去!這兒不需要你幫忙!”桐姨的語氣中已經(jīng)有了不悅。
“……”平兒沒有說話,但也沒有放開手。不僅沒有放開,甚至還握的更緊了些。
“哎,疼……”虛弱的產(chǎn)婦,耐不住平兒的蠻力,忍不住出聲。
平兒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慌張的松開了手。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冰兒都可以幫忙,我和慧兒就不能!”平兒忽然覺得特別委屈。她想不通,學(xué)醫(yī)是自己的最后一條出路,為什么桐姨不讓她走?
桐姨一愣,沒想到一向乖巧的平兒會忽然如此,臉上的神色也是復(fù)雜的變了幾變。
“原因,原因不是早就跟你說過嗎?慧兒有腿疾,不便采藥不便出診。你也是,自小就有頑疾,接觸別人就會出紅疹子,還是會傳染的,這樣的體質(zhì)怎么能從醫(yī)呢?”
平兒不做聲了。是的,自己就一身怪病,怎么能從醫(yī)呢?呵呵,行醫(yī)這條路,終究也是走不通的。自己這一輩子,都注定是個廢人了吧!
這天晚上。平兒在自己的房間難過了很久??薜睦哿耍讲潘?。
她不知道的是,此時桐姨卻在為了她,難以入眠。
月光透過窗子照進(jìn)來。輾轉(zhuǎn)反側(cè)之后,桐姨終于還是從床上爬起來。悄悄的拿出了藏在柜子里的一小罐好酒,滿滿的倒了一杯,輕輕的放在了窗臺上。
沒有供桌,沒有牌位,一杯自釀的酒,這便算做在祭拜自己的故友了。那是數(shù)年前桐姨曾經(jīng)最好的姐妹。
“云兒。今天,發(fā)生了些事情?!蓖┮填D了一頓,理了理被夜風(fēng)吹亂的碎發(fā),似乎是在思考該如何說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今天梨花堂里又新生了一個孩子。很可愛,很健康的孩子?!?p> “這么多年了,梨花堂每次有嬰孩出生。我就總是會不自覺的想起你。因為我認(rèn)識的人當(dāng)中,你可是最喜歡孩子的!”
桐姨輕輕的笑了笑,像是想起了曾經(jīng)開心快樂的少女時光。但很快神情又暗淡下來,說出口的話也已經(jīng)是另一件事:“你知道嗎?平兒長大了。我真的快藏不住他了!”
桐姨看了看窗外的天上,今天的云朵不多,那里有著明亮的月亮。她看著潔白如玉的月兒,多么希望自己可以像這明月一樣,掃清萬千煩惱,保持內(nèi)心的清明。
只可惜,這么些年來,自己越來越困惑了,自己當(dāng)初的決定,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
桐姨飲下一杯酒,問出自己無論如何思考都難以抉擇的問題:“你說,我是應(yīng)該主動告訴他,還是等他自己去發(fā)現(xiàn),其實他是個男孩子呢?”
月亮明晃晃的,孤高冷冽。涼風(fēng)習(xí)習(xí)中,樹影晃動。
沒有人路過,沒有人聽見,自然也沒有人能夠給出她答案。自己藏下的秘密,終究只有自己去苦惱。
第二天早上,平兒迷迷糊糊的醒來,熟悉的瘙癢感讓自己發(fā)現(xiàn)事情不妙。
睜開眼睛一看,果然!怕什么來什么,自己又起紅疹了!
猶豫了一下,還是趕緊去敲了桐姨的房門。
桐姨打開門,看見滿身紅疹的平兒,立刻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嘆了一口氣,沒有多說什么,便去給平兒配藥。
“桐姨,我錯了?!逼絻捍曛陆钦驹谝慌?,看著忙碌的桐姨,主動認(rèn)了錯:“我不該,不聽你的話?!?p> 桐姨又嘆了一口氣,還是沒有說什么。
平兒搓了搓手指頭:“昨天的那個……,她不會也染上紅疹吧?還有剛出生的娃娃,若是也染上,那就槽了……”
桐姨終于開了口:“那邊你就不用操心了,等會兒我會過去看看。你這幾天,老老實實呆在屋里。等紅疹過去?!?p> “嗯?!逼鋵嵅挥猛┮探淮?,平兒也知道,這幾日肯定又是不能出門了。畢竟這從小到大時不時就來一次的紅疹,怎么處理自己也是很熟悉了。
桐姨熟練的把配好的草藥倒入藥罐子,加水點火熬上,看了看站在門口盯著地面手足無措的平兒,眼神中慢慢浮現(xiàn)出無限的溫柔:“小小年紀(jì),整天瞎愁什么吶!你以后能去哪兒,我還能不幫你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