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就要死了。
確切來說，自己早就該死了，這是板上釘釘?shù)氖聦崱?p> “......”
綾人趴在沙灘上，面朝L.C.L之海的左半邊臉糊滿鮮血，翠綠雙眸一眨不眨，眼神中的凌厲殺意早已消失，只剩下眼底的些許微光。
和沙灘接觸的側(cè)臉感覺一陣麻癢，但就連抬頭這個無比簡單的動作，對現(xiàn)在的綾人來說，都猶如登天般困難。
送走綾子后，綾人用自己神核替換二號機核心，借此抵消亞當(dāng)對其復(fù)制體的影響，帶來近乎無限大同步率的同時，也把綾人和二號機的命運牢牢捆綁在了一起。
“惣...流...”
即便電池耗盡，綾人依舊察覺到了明日香和亞當(dāng)?shù)募ち依p斗，每一拳，每一腳，都直奔對方命門。
打斗造成的外泄能量一波接一波轟在胸口，就像是鐵錘撞擊般，綾人立刻抽搐著嘔出幾口血。
“——”
片刻之后，明日香的能量反應(yīng)率先消失。
“惣流.....”
雖然料到明日香不會是碇源堂的對手，但綾人沒想到，明日香會敗得這樣快，這樣慘。
“滴答——”
淚水滲出眼眶，把滿臉鮮血沖出一條淡淡的水漬。
“明明....大家已經(jīng)...都那么...努力了...”
綾人悔恨地閉上眼睛，早知如此，或許自己當(dāng)初就不應(yīng)該為了心中執(zhí)念而輪回。
“嗡——”
后腦突然傳來冷風(fēng)，身體本能地一陣顫抖，綾人明白，那是來自第一使徒的，宛若神明般的磅礴威壓。
“綾子...”
綾人淚流滿面道。
“對不起...我......”
積壓許久的話語即將脫口而出之際，籠罩周身的高壓卻毫無征兆地消失了。
“——！”
消失許久后，明日香的能量反應(yīng)再度回歸，雖然比之前弱了不少，但綾人從亞當(dāng)?shù)臍庀⒅?，察覺到了一絲驚慌。
“咣——?。?！”
伴隨一陣地表崩裂的驚天巨響，明日香和亞當(dāng)?shù)哪芰糠磻?yīng)雙雙消失，似是同歸于盡了。
“唔....”
綾人臉頰緊貼沙礫，他以自己腦袋為支點，手掌平攤，竭力想撐起身體，然而被烤焦的雙臂卻根本不聽使喚。
“讓我去救綾子...幫惣流啊...”
翠綠雙眸很快因為過度用力而充血，綾人強行挪起身體一側(cè)，僅僅幾秒后，整個人就再度落回沙灘上，再也動不了了。
沙礫濺入眼睛，疼得綾人悶哼出聲。
“嗚......”
心情跌落至谷底，綾人終于抑制不住地輕聲抽泣了起來。
“已經(jīng)到極限了嗎？”
一束光打在臉上，綾人立刻不適應(yīng)地瞇起眼睛，翠綠眼眸來回縮放后，才在白芒盡頭捕捉到了一個模糊身影。
“誰？”
綾人警覺地問道。
“你?！?p> 白影給出了一個令人琢磨不透的回答。
“是你——？！”
瞥見白芒中的一對棕黃眼眸后，綾人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
那是自己眼睛曾經(jīng)的顏色。
“對，是我?！?p> 白影抬手揉揉眼睛，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之前在幫明日香洗澡，所以耽擱了點時間?！?p> “洗澡？！”
綾人驚愕道。
“是啊，她現(xiàn)在長得可大了，洗一次澡要用掉五六百噸水，哎......”
說著白影又打了個哈欠。
“這個月的用水量又要超標(biāo)了，回頭問問劍介，能不能幫我再向那幫老家伙通融一下——”
“......”
由于自己對另一世界的記憶還停留在極權(quán)綾人時期，綾人根本不能對白影的話作出任何反應(yīng)。
沉默片刻后，綾人開口問道。
“明日香她，還好嗎？”
“嗯，有我在，這點你不必擔(dān)心，來之前，她倒是讓我給你帶一句話?！?p> 白影微微閃爍，像老式留聲機般從內(nèi)部播放出沙啞女聲。
【我已經(jīng)有人照顧了，你安心去吧，救不下【零】和孩子，我親自來這個世界宰了你?！?p> “可是...我根本就動不了啊...”
綾人撇開視線，他無奈苦笑道。
“需要我?guī)湍銌幔俊?p> 白影輕描淡寫道。
“絕對不要——”
綾人斬釘截鐵地搖了搖頭，疲憊至極的面容浮現(xiàn)出一抹狠厲神色。
“這是我的選擇，不論成敗，所有的因與果，都必須由我一個人來承擔(dān)?！?p> 白影輕笑了一聲。
“就這點來說，你我確實很像。”
“你我——？”
面對綾人的疑問，白影報以極為柔和的光芒。
“事到如今，你不會還以為你和我是同一人吧？”
綾人沉默了。
“不錯，你曾經(jīng)是我的一部分，是我人格反轉(zhuǎn)后的具象化產(chǎn)物，然而——”
停頓片刻后，白影朗聲道。
“自從你離開后，我便徹底失去了對你的控制，要不是第一使徒覺醒，我根本無法探查到你和【零】?！?p> “控制？”
綾人臉上浮現(xiàn)出隱隱怒意。
“你想讓我放棄拯救惣流，放棄拯救這個世界嗎？”
“當(dāng)然不是——”
白影大幅晃動了下身體，就像是在風(fēng)中搖曳的蠟燭。
“恰恰相反，我很感激你能對惣流不離不棄，不像我.....”
不知為何，綾人從白影話中聽到一絲落寞。
“更何況，在這個世界上，你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幸福，不是嗎？”
眼前掠過銀發(fā)少女的絕美神顏，綾人揚起嘴角，他淡淡笑道。
“是啊，至少這次，我能和她好好說上話。”
“時間差不多了?！?p> 白影逐漸淡出視野，走前他留下一句話。
“我曾經(jīng)沒有插手這個世界的事務(wù)，現(xiàn)在不會，將來也不會，無論結(jié)局是好是壞，我都會看著你和【零】走到最后——”
視野重新變得昏暗，綾人輕聲糾正道。
“她叫綾子?！?p> “喀噔——喀噔——”
正當(dāng)綾人在回味剛才對話時，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機械音，其中還夾雜著數(shù)聲咆哮。
“狀況怎么樣——？”
“電源損壞嚴重！”
“能不能開一條應(yīng)急通路？”
“在做了！”
“嘟——嘟——”
后背驀地涌起一股暖流，視野登時變得無比敞亮。
“唔......”
綾人下意識抬手遮住刺目白芒，就在抬手的一剎那，翠綠眼眸驟然縮小。
自己的手，能動了？
而且不止是手，就連飽受摧殘的身體也隱隱有了復(fù)蘇跡象。
“動起來了！”
“別急著歡呼，第二組，把無線電打進去，第三組，準(zhǔn)備應(yīng)急修復(fù)——”
手臂傳來一陣麻癢感，綾人瞇起眼睛，他盡力忍下抓撓的念頭，靜靜等待無線電接通。
“喂——，聽得見嗎？”
綾人點了點頭。
“我是第503重裝甲營少校營長，竹下——”
翠綠眼眸微微瞪大。
“是你？”
聽出綾人聲音的竹下錯愕地后退一步，他怔怔地重復(fù)道。
“是你？”
翠綠眼眸倒映出標(biāo)有【88：88：88】的計時面板，綾人幽幽嘆息道。
“對于令尊的死，我感到很抱歉。”
“還請神明大人，不要這樣說——”
竹下動容地搖了搖頭，他竭力維持自己的鎮(zhèn)定語氣，緩緩道。
“戰(zhàn)死沙場，一直是家父的愿望，更何況，已經(jīng)有數(shù)不清的將士死在了第三新東京市......”
綾人沒有接話，他屈起膝蓋，兩肘撐在沙灘上，僅僅是起身的動作，就耗費了他大量體力。
“哈啊~哈啊~”
混合著鮮血的汗珠滴在沙灘上，留下一滴滴褐紅色污漬。
“應(yīng)急處理，還有多久完成？”
“還要十分鐘——”
原本瘦弱的胳膊驀地變硬，綾人好奇地轉(zhuǎn)過腦袋，把目光投向外界。
被亞當(dāng)烤成焦炭的手臂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層米黃色外甲，護甲表面還涂有尚未干涸的【EVA-02】字樣。
似乎看出了綾人的心思，竹下溫顏笑道。
“這是JA的外殼，足以承載核熔爐的高溫，是之前為了抗衡EVA所研究的超高張力素材，用在這里正合適。”
不等綾人回應(yīng)，竹下再度指揮道。
“鉆孔光束準(zhǔn)備好了嗎？”
“地下通路已經(jīng)準(zhǔn)備就緒，隨時可以發(fā)射?！?p> “咯噔——咯噔——”
兩具坦克履帶被裝上二號機脛骨和手肘，履帶前方還連接著寒光閃爍的高振動刀刃。
“我們已經(jīng)鎖定了第一使徒的位置，從我們開辟的通路，可以直達第三層?！?p> 綾人點了下頭。
“鉆孔光束準(zhǔn)備——”
籠罩在二號機的龍門吊微微顫抖，X形狀的激光發(fā)射器被牽引至二號機前方，炮口閃爍出猙獰藍芒。
“等一下?！?p> 正當(dāng)竹下要喊出“發(fā)射”二字時，綾人突然叫住了他。
“我還有一件事要麻煩你，竹下?！?p> 面對黑衣青年的困惑面龐，綾人平靜道。
“把全日本的N2都集中到這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