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皇后
幾日之后,玄櫻姐姐回國,聽見這個消息時我?guī)缀蹼y以相信,顧不上任何禮儀,飛奔至雍慈宮。
“清兒”我方入門,便聽見一個聲音,玄櫻姐姐走上前來,微笑著看著我,眼前的她端莊高貴,依舊貌美如花,比起從前苗條的身姿,更添了幾分成熟的魅力。
“玄櫻姐姐”我?guī)缀蹙鸵蕹雎晛怼?p> “我才哭過一陣,如今你又要招惹我”她淡淡一笑,牽著我的手坐到椅子上,我看向德妃,她也是低著頭不斷抹眼淚,“姐夫可有陪你一起回來?”我問道。
“沒有,靖王護(hù)送我回來的”
“南宮誠也來了?”我抬起頭四處尋找他的身影,玄櫻姐姐拍了拍我笑道:“如今都是皇貴妃了,還這么沒規(guī)矩,哪有這樣明目張膽的”,我有些不好意思:“你知道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他去玄清那里了”
“玄櫻姐姐,我們太久不見了,用過午膳一定要去我那便坐坐,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我說。
玄櫻姐姐點了點頭:“我一個人離得那么遠(yuǎn),實在想你們”,說著眼圈就紅了。
“行了,回來就好”德妃嘆了口氣。
午膳的時候,玄櫻姐姐說起了在南國的生活,南王對她果真無微不至,而她的孩子如今也是聰明可愛,實在是其樂融融的一家人,聽她說起這些,我們心中的傷感終于減去許多,仿佛回到幾年前,我們都還不曾出嫁的時候,那時候的我們多么年輕而有激情。
午膳之后,玄櫻姐姐隨我來到了鳳棲宮,看著里面琳瑯滿目的飾品和華麗的布置,“皇兄很看重你,這樣的宮殿若非寵妃是斷然不能居住的,當(dāng)年宸昭儀那般受寵,這座宮殿卻也一直空著”她說?!叭说囊簧惺遣皇翘嗖豢深A(yù)料的東西?我們總是計劃下一步怎么走,卻總是計劃趕不上變化”我有些悵然若失。
我領(lǐng)她來到了臥室,兩人坐在靠窗的桌旁,看著杯中的菊花在熱水中一朵朵綻放,“其實你嫁給四哥我是很意外的”玄櫻姐姐喝了一小口茶之后似是無意的說道,我點了點頭:“其實我自己也很意外”,言罷兩人相視一笑,“玄凌你徹底放下了么?”她關(guān)切的看著我。
“放下了,在我嫁給玄晨之前就已經(jīng)放下了”,于是我把慕容嫣嫣懷孕流產(chǎn)一事以及后來和玄凌的種種糾葛都說了一遍,“說到底,玄凌雖然曾經(jīng)有負(fù)于你,卻也不失為一個好人”玄櫻姐姐感嘆道,杯中的茶涼了已久,我起身給玄櫻姐姐重新沏上了一杯。
“既然你已經(jīng)放下,四哥又待你極好,為何還是這般悶悶不樂?”玄櫻姐姐不解的問道。
“不可否認(rèn)玄晨待我確實很好,可是姐姐應(yīng)該沒有忘記當(dāng)年我曾說過愿得一心人,白頭不想離,初嫁他時,就已經(jīng)有了杜心兒,如今他是皇帝,三宮六院不知道還會有多少美人,我如何能夠釋懷?”
“我沒有想到直到今天你的想法也依然沒有變過”玄櫻姐姐感嘆不已。
“幼時,三夫人在時我娘受了多少苦?而后,熙珍嫁入太子府,含若姐姐何嘗不是含恨而終,自我嫁給玄晨,跟杜心兒更是斗爭不斷,這樣的生活就像在水下呼吸,讓人窒息,卻永遠(yuǎn)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是盡頭”想到這里,我心酸不已。
“你愛四哥嗎?”玄櫻姐姐猶豫的問道。
“從前或許是愛的,如今卻不敢面對一位帝王放肆的說愛了”我苦笑道。
“四哥若是知道,心里一定很痛苦,從他立杜心兒為貴妃,名位在你之下,就知道他心中最重要的人是你,難道這樣也不足以讓你感動嗎?”
他若是足夠愛我,怎會明知道是杜心兒推我下水而無動于衷,他若是足夠愛我,又怎會讓我深夜去勸服玄凌呢?每每想到這里,我的心就倍受煎熬,可是這一切又怎能跟玄櫻姐姐說呢?
玄櫻姐姐看出了我有心事,因此笑了笑道:“晚上四哥還要宴請我和南宮誠,也是時候回去準(zhǔn)備了,明日我們再聊”。
我點了點頭目送她遠(yuǎn)去。
酉時,玄晨于泰和殿設(shè)宴,我做為暫時的后宮第一人跟他坐在上席,臺下,慕容嫣嫣和玄凌、玄清和南宮誠、杜心兒、玄櫻姐姐、德妃、宸昭儀、安玉容等人分席而坐,坐在這個位置可以清楚的看見臺下眾人的種種表情,而內(nèi)心不自覺的就會涌起種種優(yōu)越。
杜心兒今日穿著打扮可謂下了些功夫,一身桃紅色裙子,黑色與桃紅相間的外衣,外面蒙上了一層金色的紗布,頭上一支純金蝴蝶鑲寶石步搖,六支琉璃珠釵璀璨生輝,一對金花珍珠耳環(huán),眉間殷紅的桃花,正是時下最流行的妝容,十足的貴妃架勢。再看看我自己,還是前幾日的梅花外衣和發(fā)飾,相比較之下雖然寒酸卻更為端莊。
席間的氛圍有些奇怪,玄櫻姐姐不僅是天玄國公主,如今更是南國皇后,因此聽玄晨跟她交談起來,從前的親情之間多了些客套和疏遠(yuǎn),玄凌許是受了打擊的緣故,一舉一動都變得小心翼翼,從前的自信開朗似乎都被拘謹(jǐn)所取代,而德妃、宸昭儀和安玉容如今都已經(jīng)是太妃,因此不適宜鋒芒太露,唯有杜心兒一人不知道是心里不平衡還是刻意表現(xiàn),頻頻有些超越身份的舉動,我不禁覺得有些可笑,對上玄清和南宮誠的目光時,俱是一樣的神情。
整個宴席并沒有維持多久的時間,大概玄晨自己也覺得無趣,早早的就和杜心兒下去休息了,而我們四人再次聚到一起,又怎能錯過。于是我和玄櫻姐姐再加上南宮誠決定去玄清的寢宮秉燭夜談,從泰和殿出來,正好遇見宸昭儀,她見了我不無嘲弄的一笑“皇貴妃?果然很尊貴”,若是從前我也許會忍著,然而今時今日她不過是個太妃,在朝中再無依靠,我為何還要忍氣吞聲,我淡淡一笑:“宸太妃不如去那邊我們好好聊聊”,她似是沒有料到我的強(qiáng)勢,欣然赴約。
到了漢白玉的石橋旁,我見四下無人,率先開口道:“這么多年來,我自問并沒有得罪過你,你又何必一直緊咬著我不放”,“我就是不喜歡你又如何?”她有些心虛的看著我,“哦,是嗎?太妃怕是不清楚目前的狀況吧,我是皇上欽賜的皇貴妃,而您不過是個沒有子嗣的太妃,您冒這么大的風(fēng)險得罪我真的沒有別的原因?”我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她的面色一片蒼白,這是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不可一世的宸昭儀居然也這么軟弱,看來誰擁有了權(quán)利都會變得強(qiáng)大。
“宸昭儀對我一直耿耿于懷是為了一個人吧?”我冷笑道,她立刻慌張怒喝道:“你不要亂說”,看著她緊張的樣子我心里越發(fā)清楚,“你說作為皇上的后妃卻愛上皇子,是不是很有意思呢?”我繼續(xù)說道。
她死死的盯著我,幾乎就要撲了上來,我往后退了幾步,保持了一段安全的距離后,笑望著她:“你比玄凌大不了幾歲,他是那樣的俊朗飄逸博學(xué)多才,常陪在皇上身邊的你動了心也很正常,而后你得知他愛上了我,于是透露給皇上,終于將我們二人拆散,可惜我走了,慕容嫣嫣卻來了并且還有了玄凌的骨肉,我想那個時候你一定跟我一樣痛不欲生吧?”
“你給我閉嘴!”她瘋了一般的大叫道。
“太妃,你盡管叫吧,這么好的故事大家一起聽聽才精彩呀!”我白了她一眼。
“你用計除掉了他們的孩子,又嫁禍給我,卻沒有想到玄凌為了救我四處奔波,于是你的心里再一次失衡,因此每次看見他們夫妻恩愛的場面時,你便要拉上我一同痛苦,又故意制造我和他們二人見面的機(jī)會,你還真是煞費苦心呀。直到后來我嫁給了玄晨,你最初是同情我的,可是當(dāng)見到我真的愛上玄晨時,你又無法忍受了,難道你不覺得自己很糾結(jié)嗎?”我終于把話說完。
宸昭儀痛苦的跪倒在地上,“你怎么會知道”她近乎害怕的看著我。
“我也是個女人,若說從前愚笨也就罷了,經(jīng)歷了這么多之后很多事情還是能明白的”我笑了笑道。
“你當(dāng)真不愛他了嗎?”她期待的看著我。
“不愛了,從他放棄我的那天起就注定我們不會再有機(jī)會了,如今我們都很好不是嗎?說到底,你比我可憐,你愛著他卻不能說出口,眼睜睜的看著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卻連吃醋的權(quán)利都沒有,你越愛他就越痛苦,所以你嫉妒我陷害我,可是到頭來最受傷的是你自己,你的愛只能是螢火,永遠(yuǎn)呆在黑暗的地方”我一口氣把自己想說的都說完了,然后大步的走開。
“清兒”在拐角處我猛然聽見有人叫我,走近一看竟是南宮誠,“你們不是先去玄清的寢宮了嗎?”我有些奇怪,“你好歹是皇貴妃了,我不等著你怎么能行”他故作夸張的笑道。
我無奈的看了他一眼:“你別老毛病又犯了呀,我可不吃這套”。
“說到底還是你了解我”他依舊油腔滑調(diào)的。
“今天我們四人還能聚在一起,真如同做夢一般”我有些恍然如夢的感覺。
“看你現(xiàn)在過得還好,我和玄清也就都放心了”
“玄清?”我有些不能理解,為什么要扯上他?
見我怪異的表情,南宮誠連忙道歉:“是不該提起的,對不起”。
我更加一頭霧水,究竟是什么事情?他以為我和玄清之間發(fā)生過什么事嗎?我決心一探究竟,因而說道“沒關(guān)系,過去的事都已經(jīng)過去了,很多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南宮誠點了點頭“其實這些年來他一直擔(dān)心你過得不好,他覺得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如果他沒有去求先皇賜婚,也許你也不會嫁給玄晨”。
原來如此!我終于明白當(dāng)玄清得知我要嫁給玄晨時,為什么會說對不起,我也終于明白為什么玄晨會顧忌跟自己自小一起長大的弟弟,當(dāng)年玄晨并沒有跟先皇提出要娶我,真正求賜婚的人是玄清,可是先皇知道玄晨鐘情于我,所以他為了斷絕玄清的念頭才做了這樣的決定。原來早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jīng)決定把帝位傳給玄晨,他不愿意玄清娶我也是害怕日后玄晨為了我做出傷害玄清的事情,作為一個父親,他顯然考慮得很周全,而我們?nèi)藚s從此變成今天這樣的關(guān)系。
當(dāng)我想到這里,心中豁然開朗,若真是這樣,那么玄晨應(yīng)該一早就知道先皇的安排,而我們身邊那些種種解不開的人和事原來都跟先皇有關(guān),或許當(dāng)年我在狩獵時出現(xiàn)的意外也是先皇的安排,目的只是為了試探他們對我的情意,而云姨或許只是他安排在我身邊的一個棋子,我們的一舉一動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他的視線,至于后來提拔的顧炎、李賢齡、左平之這些看起來沒有任何幫派的人,卻原來都是他自己的心腹,他一定很愛玄清,所以從來不讓他參與到這些斗爭中來,作為一位帝王,他深知朝中的艱險,他努力的想要給玄清最平安的一生。
“走吧,過去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xiàn)在”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