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燈搖晃,炊煙裊裊。
從擺著飯桌的廳堂踏進建有琴臺、茶臺、妝臺的隔間,再挑開疏密相間的珠簾進入裴莘漁的閨房,徐毓升略一張望,便將裴莘漁閨房中擺設的拔步床、鼓凳、燈架、鶴爐、書櫥、木施以及雨桐木大書桌和桌上擺放的兔毫、筆洗等大小物件兒一一收入眼底。
女兒家的閨房,多少是比他那間一床一桌一櫥書卷的簡陋屋子要精致許多。
徐毓升走到裴莘漁床前的時候,盧綰就借著要做飯的由頭悄然出了門,她雖然也好奇裴莘漁的病,但有徐毓升這樣的璇藥司封號青囊的醫(yī)道大拿在,她也沒理由擔心裴莘漁的病況。
而且這正是美人病嬌、你儂我儂的時候,她可不愿意待在這兒惹人嫌。
裴莘漁一時間清醒過來,瞧著徐毓升走近了些,忙半撐起身子,“師兄來了,這么晚,擾著師兄歇息了……本來都跟綰姐姐都說了的,睡一覺應該就好了,她就是不信……”
裴莘漁本也找不到什么說的,話音頓著的時候,被徐毓升搶了過去,“我這兒沒事兒的,師妹的身子要緊,別真落下病根兒……師妹現(xiàn)在有什么不適的地方啊?”
“也沒什么,就覺著頭有些燙,身子也乏得很,怕是著了風寒?!?p> 徐毓升點著頭朝裴莘漁說道,“師妹可否先讓我探探脈,免得診出差錯?!?p> 其實以徐毓升的醫(yī)道造詣,近身一望,再觀裴莘漁氣象,基本上也知道了裴莘漁的病癥所在。只不過因病著的是他的裴師妹,還是探明脈象再施診為好。
裴莘漁微頷螓首,伸出柔腕,朝徐毓升擠出一個略顯疲態(tài)的笑容。
徐毓升也只是并指搭脈一兩息,便探明了病由,“暑氣入體,心神疲弱,吃兩劑安神祛暑的湯藥就好了。師妹若是不介意,我給師妹揉一揉腦部的穴位,應該會更好些。待會兒我回去把藥煎好,再給師妹送過來,吃完藥,明日或許就好了?!?p> 裴莘漁本想是拒絕,倒不是什么男女授受不親,而是怕被盧綰瞧見又背地里調(diào)笑她,只不過見著徐毓升澄澈中帶有關切的眼神,也就點頭答應了,“那就勞煩師兄了?!?p> “不礙事的?!毙熵股┖┮恍?,引著裴莘漁靠躺在雕花的床柱上,再把錦枕放到她后背,自個兒挪了挪鼓凳的位置,舒緩手指后,便為裴莘漁輕按上了側腦的穴位。
“師兄,今年冬沐有沒有其他行程啊?”裴莘漁閉著眼,又想起一事,便朝徐毓升問道。
徐毓升也沒多想,輕聲回道,“還有好幾個月,倒沒想著有什么安排。中牟郡離著禹都本就路遠,好些年沒回去了,族中大小事宜其實也不需要我牽掛,小族小寨,靠山靠水尋個溫飽就成。如果真閑下來,還是打算出去尋一些草藥……”說到這,徐毓升打住了話,想著裴師妹問他這應該是有其它事,連忙問道,“哦,師妹有什么事嗎?”
“有件事想請師兄幫個忙,我母親久病臥床多年也未見好,休冬沐的時候想邀著師兄去一趟汶溪,幫著給她瞧瞧,以往郡中的醫(yī)士倒是看過好些回,也開了不少方子,但確實不怎么頂用。師兄的醫(yī)術自然遠比那些人要強……”
“嗯,到時候我去給伯母診斷……”
裴莘漁靜靜地享受著徐毓升柔順的指法,既不知說了多少話,也不記得有沒有聽到徐毓升的允諾,只是自個兒的聲音越來越小,不知不覺間竟緩緩睡了過去。
等著她嗅到若有若無的湯藥味兒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將近亥時。
而簾外的隔間里,還閃爍著微微搖晃的清冷燭光。
“綰姐姐?”裴莘漁輕喚了聲盧綰,然后掀開錦被,瞧著自己身上竟穿上了蠶絲寢衣,不免心里一慌,忙搭上繡鞋,朝隔間走了出來。
還好,坐在茶臺旁守著的是盧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