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古佛寺
這兩人之間的變化,江野看得清楚。
一個沉默寡言,冷眸相視。
另一個,嘻嘻哈哈地找人聊天。
昨晚似乎發(fā)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才對。
“大邱,你昨晚回來的早,發(fā)生了什么事?”江野悄聲問道。
邱赫然沖江野聳聳肩,“昨晚我先回房去咯,不過離開之前這兩人還你儂我儂。”
“現(xiàn)在怎么…”邱赫然向來對男女之事不甚了解,也不多加關(guān)注,可如今面對閆奚澤和孟無顏,不由得也起了好奇心。
“你說那天晚上在城墻上看到他們倆接吻,這事是真的?”
“當(dāng)然!”
邱赫然一時激動,忘了壓低聲音,行人紛紛投過去目光。邱赫然尬笑了一聲,悄聲對江野說:“不止如此,昨晚奚澤還給她擋雨來著?!?p> 閆奚澤停在青石階上,轉(zhuǎn)過頭,“嘰嘰喳喳碎什么,馬上到古佛寺?!?p> 江野小跑兩步,手搭在閆奚澤肩上,因為閆奚澤略高,有些許吃力?!笆倭耍俊?p> 閆奚澤沉默,英氣的臉像浮上了一層霜,沒有任何表情地繼續(xù)向上走去。
沉默就代表默認(rèn)。
江野驚嘆不已,不由得放慢腳步。閆奚澤被女人拒絕?
從小到大,這都是聞所未聞。
再一看孟無顏,她和奎娜邊走邊聊,即便戴著棒球帽,也能看出她笑得十分開心,絲毫沒有為情所困的痕跡。
“不對。”
邱赫然問:“什么不對?”
“從之前的種種跡象表明,小司妤應(yīng)該是喜歡奚澤的才對?!?p> 邱赫然眉頭擰成一股結(jié),搖頭嘆息,“哎,女人心,海底針?!?p> “既然如此…”江野轉(zhuǎn)眼間笑得燦爛,開心地跟云姝兒發(fā)了個消息。
古佛寺不是一座寺廟,而是一座古城。坐落在茨城郊外,佛塔保存完好,歷年香火不斷。因去年在擴(kuò)大寺廟規(guī)格時在后山掘出古城遺址,曾經(jīng)轟動一時。經(jīng)過修復(fù),遺址部分建筑已有當(dāng)年的模樣。
要去古佛寺,必得走這條青石階。青石階兩旁散落著小型石質(zhì)的雕像,上面被青苔覆蓋,在陰天的天色中顯得格外沉悶、灰暗,又斑駁不堪。
孟無顏?zhàn)叩猛人帷?p> 她停在青石階盡頭,朝那片廣闊的遺址望去,幾座散落的古式屋宇矗立在平地上。難以言說的情緒迎面?zhèn)鱽恚Р较胍哌^去。
“司妤,我們先去寺廟求簽拜佛,再去古城遺址好不好嘛。”奎娜挽著她的手,嬌聲嬌氣地請求道。
“好?!?p> 佛音漸濃,躍過紅墻。
紅墻外幾名相士搭起小攤,幡布由竹竿固定,上毛筆行書寫道:周易起名,卜卦算命。還有兩列小字:天地萬物無所不知,陰陽八卦生死明了。
一如那日。
“這位姑娘,看個相罷?!崩险甙醉汍?,滿是褶皺的臉在圓形墨鏡下顯得尤為清瘦。
孟無顏放慢腳步,面對卜卦攤微微笑起。她取下棒球帽,發(fā)絲隨風(fēng)輕揚(yáng),在山風(fēng)中打著旋兒。
“你這相,準(zhǔn)是不準(zhǔn)?”
她微微俯身,打量桌上放置的物品。桌上放著本《易經(jīng)》,瞧著像是真的古書。
老者不慌不忙地取下墨鏡,摸索著拿過筆架上的筆蘸了蘸墨水,以極快的速度把字落在宣紙上。落筆如云煙,一氣呵成。他調(diào)轉(zhuǎn)紙張方向,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孟無顏?zhàn)隆?p> 老者道:“凡事講求一個緣字,姻緣、情緣、機(jī)緣。萬發(fā)緣生,皆是緣分?!?p> 緣。
歷來這些相士都只會說這個字。孟無顏遞過去幾枚硬幣,“我不看相?!?p> 說罷,拉著奎娜離開。
“老朽送姑娘一句:因緣際會,和合而生?!?p> 同樣的話,孟無顏一怔。
奎娜見她神色有異,問道:“怎么了?”
孟無顏轉(zhuǎn)身,但見剛才那卜卦攤位旁坐著名中年男子,并不是那名老者?!澳抢舷嗍磕亍?p> 老相士?
奎娜疑惑地跟著轉(zhuǎn)過身去四周張望,指著那名攤販上的那名中年人,“什么老相士,剛才就只有他啊?!?p> “我剛才拿硬幣出來了么?”孟無顏有些慌張。
“沒有吧?!笨扔行┍粐樀?,“就只是站了會兒?!?p> 是她的幻覺?
風(fēng)一吹,她的臉煞白,征愣在那里?!澳窍嗍恳矝]有寫緣字?”
奎娜搖搖頭,看著趕來的閆奚澤等人。
“什么事?”閆奚澤看了眼孟無顏,她的確有些魂不守舍,薄汗自額上沁出。這涼爽的天氣,確實(shí)有些異常。
“沒什么?!泵蠠o顏搶著回應(yīng),“我們?nèi)ニ吕锇伞!?p> 江野小聲嘀咕,“奚澤,你剛才就應(yīng)該沖上去,男友力十足?!?p> 閆奚澤輕笑一聲,挑眸道:“她昨晚明確表明不想當(dāng)我女朋友。我為什么還要這么死皮賴臉?!?p> “竟然被我猜中了!”江野覺得不可思議地揉了揉自己的卷發(fā),“我的天吶,這可是大新聞!”
閆奚澤攬住他的肩,說道:“我很平常心,你可別嘰嘰喳喳到處說?!?p> “平常心?”江野表示不信,他掩住笑意,“在我面前你就別敷衍了。老實(shí)說,第一次被拒絕,什么感受?”
“感受么…”閆奚澤摘掉肩上的竹葉,“挺好?!?p> 寺廟規(guī)格宏大,掩映在蒼翠的竹林中。順著竹林小道前行幾分鐘,便到達(dá)寺廟門口。黑色匾額映入眼簾,上書鎏金大字:無相寺。
“無相寺…”
孟無顏站在小徑前,此刻微弱的陽光透過影影綽綽的竹林,灑在她身上。
“妤兒此行死而逃生,還換得這般傾世之貌。聽為娘的話,來寺里還愿總是對的?!?p> 婦人命侍從抬上木箱,恭恭敬敬地朝住持作揖,“民婦及小女些許心意,獻(xiàn)上香油錢,望主持笑納。”
這木箱中,沉甸甸的銀兩裝了一整箱。
“施主有禮?!崩献〕止硎┒Y,“無相寺小,要不了如此大筆銀錢?!?p> 婦人頷首,“修葺寺院,為佛像重鑄金身,望住持莫要嫌棄。”
“感恩施主。”
老住持見美婦人身旁另有一女子,擁有絕世傾城之貌,神情卻有些恍惚。他上前一步,“正值早課,念誦經(jīng)文,二位施主隨老衲來吧?!?p> 這無相寺,和以前的無相寺之間可有聯(lián)系?孟無顏扶額,搖了搖頭,使自己清醒一些。
“哇,這寺廟歷史真悠久?!笨日驹诖箝T口,查看一旁木質(zhì)告牌上的簡介。
若真是以前的寺廟,那么那古城遺址…就是以前的…
“鄴城?!彼?。
“司妤,你怎么知道?這寫的是古代鄴城,不過至于這寺廟和古城遺址始于哪個朝代的嘛,似乎好沒有結(jié)論。似乎從來沒有過記載,只出土過一塊鄴城界的碑?!?p> 孟無顏勾笑,“你忘了,我是茨城人?!?p> “嘿嘿,也是。”奎娜朝身后招呼道:“小野,你們快些。”
重游故地,似夢非夢。
她此刻心情不可謂不復(fù)雜。
閆奚澤來到她身旁?!罢焓Щ曷淦牵瑳]休息好?”
這是昨晚之后他們第一次說話,孟無顏抿了抿唇,“啊,應(yīng)該是。昨晚…好多蚊子?!?p> “回去幫你檢查驅(qū)蚊器。”
“我自己…”
“昨晚的事,是我開玩笑?!遍Z奚澤挑了挑眉,云淡風(fēng)輕地說:“就當(dāng)普通朋友也好,鄰居也好,甚至合作伙伴,你都不用著急避開我,一句話也不說?!?p> “我才沒有避開你?!?p> 進(jìn)了佛堂,孟無顏抽出三支香遞給閆奚澤,自己也點(diǎn)燃三支,朝佛像拜了拜,把香插進(jìn)香爐中。香頭忽明忽暗,點(diǎn)點(diǎn)火星似在全力掙扎,她擔(dān)憂地用手圍在香周圍,不讓它熄滅。
良久,均勻的煙終于緩緩升起。
孟無顏松了一口氣,朝外走去。閆奚澤跟上她,“如此緊張這柱香,許得什么愿?”
“許的愿望若是告訴別人,可就不靈驗?!彼p笑。
話是這么說,她卻不大信。若是誠心許愿上香就能成功,那這陽間豈不是人人都得償所愿。來佛寺上香的人其實(shí)也知道,這樣的舉動,不過是給自己心中求個安穩(wěn),圖好彩頭罷了。
隨閆奚澤游覽完寺廟,孟無顏早已等不及要去古城遺址看看。順著空曠的平地往前,一座座鮮活的古式建筑在孟無顏腦海里拔地而起,構(gòu)建起繁榮的街景。
修復(fù)的幾座建筑孤零零地矗立,行旅被瓦當(dāng)上繁復(fù)的雕刻吸引,紛紛贊嘆建筑宏偉壯麗,裝飾精美絕倫。
在孟無顏眼中,卻是不減凄愴。
“這角檐明明屬于那座建筑,為何放到這里?!泵蠠o顏不滿地嘀咕。
閆奚澤沒看出來區(qū)別,好奇問道:“為什么?”
“它本來就應(yīng)該在那。”
“仿佛你見過原版一樣?!遍Z奚澤想起那晚給蘇力洋拿書,她也是這般篤定的神態(tài)。
“我說我見過。信不信?”微陽落在她臉上,白皙的臉泛著淡淡的暖色的光澤。
沉默良久,閆奚澤終是笑著,“信?!?p> “當(dāng)真信?”孟無顏?zhàn)穯枴?p> 閆奚澤盯著她,配合地說道:“信。當(dāng)然信!所以你那么笨,笨到什么都不會,原來竟是以前的古人?!?p> “你個閆奚澤!罵我笨?”
“笨得讓人絕望?!边€沒說完,閆奚澤已經(jīng)笑出聲。
“閆奚澤!”
閆奚澤腳步輕快,朝右側(cè)巷道轉(zhuǎn)了進(jìn)去,壓低了聲音說道:“有尾巴跟著。”
孟無顏跟著拐了進(jìn)去,但見一名女子跟著走了過來。她戴著口罩、墨鏡和寬檐旅游帽,可謂是全副武裝。
見周圍沒什么人,她扯下口罩,仰頭看著閆奚澤,“奚澤哥,是我?!?p> 云姝兒。
孟無顏在電視上見過她。
她和閆奚澤又是什么關(guān)系?
云姝兒個子嬌小,站在閆奚澤身旁剛到肩頭,她仰著頭:“我來這里轉(zhuǎn)轉(zhuǎn)嘛,沒想到遇到了奚澤哥!真的很有緣哦?!?p> “你來這里不大合適。”不用想,閆奚澤也能確定是江野透露。
孟無顏正躊躇間,云姝兒轉(zhuǎn)過頭來,清純甜美的臉蛋有著精致的面容,圓圓的大眼睛更是含有萬千情意。在看向孟無顏時,她大驚失色,“你竟然比雜志上更美?!?p> 孟無顏擰開瓶蓋飲了口水,眸中飽含警惕朝云姝兒看去,淡淡地說:“你也是?!?p> 云姝兒笑了笑,轉(zhuǎn)過去輕輕拉扯閆奚澤的衣袖,突然有些委屈的模樣。孟無顏裝作不經(jīng)意,輕靠在古墻上聽著。
“奚澤哥,怎么那晚之后,你就再也不回我消息?雖然那晚我喝醉了,但是…”
那晚?
好你個閆奚澤,四處拈花惹草。
接下來什么,她全然沒聽見,只覺氣憤難忍。騰地起身,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