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難清
酋長沒想到老太太已思慮的這般深遠,一時既感動,又愧疚,道:“母親放心,兒子想了想,若天意如此,此事真成為現(xiàn)實,有兩個人是關(guān)鍵,一個是大祭司,另一個……是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童林。”
老太太點頭道:“大祭司關(guān)系著天意的測算與上意的下達,沒有他,我們就是瞎子;童林修為不見得在你之下,又統(tǒng)領(lǐng)侍衛(wèi)多年,必然親信不少,一旦有變,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親信,又都是誰。
“侍衛(wèi)軍盤根錯節(jié),遍布皇家、京師與四府,稍有不慎,就是另一個‘五九’之禍。大祭司乃是利,童林則為害,個中厲害,你要想清楚,要處理好?!?p> 酋長接道:“母親且寬心,此事也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般難。對我們來說最大的益處,是大祭司與童林均沒有娶妻生子,孤身一人,了無牽掛,這就簡單些,若是……則兒子真怕辦不好!”
老太太點頭道:“你能清晰重點,母親也放心些。我那些孫兒、孫女們,你自己也要處理好,有什么需要我這老太婆出面的,你盡管說,啊,別什么事都一個人扛著,我們是母子,就像你說的,總比外人親些?!?p> 酋長聞言,含淚跪下磕頭道:“多謝母親!兒子這般歲數(shù),仍讓母親操心,真是愧對母親!”這一跪,剛好藏住了兩滴熱淚滑落地面。
老太太含笑伸手輕輕拍了拍酋長,嘆道:“一晃數(shù)十年,你老啦,我更老啦,我們母子還不知道有多少相聚時日。你牙牙學(xué)語之事,猶在昨日,平日里無事時想想這些陳年舊事啊,這心也靜些。
“昨兒夜里,我還夢到你父親帶著我們娘倆去祭臺上玩耍,你看起來也就三四歲的模樣吧,正是可愛的時候呢!我夢里責(zé)怪你父親,道:‘也不怕沖撞了上天,降下禍劫來!’你父親笑道:‘若真有禍劫,聽天命,也要盡人事,說不定人定勝天!’”
老太太此時才伸手輕扶了酋長起身,續(xù)道:“當(dāng)時你父親是看著你說的,也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無論怎樣,我清楚的記著夢里你父親對你說的話,今兒轉(zhuǎn)達給你,權(quán)當(dāng)泉下老頭子的一點心意吧!”
酋長雖眼眶仍有些紅,但方才老太太說話的功夫,已盡量穩(wěn)住情緒,悄悄的擦了淚痕,道:“兒子謝過母親,也謝過父親,定不辜負二老!”
老太太點了點頭,含笑道:“兒子,你外出幾日,也沒有機會來我這里用飯,今兒先別走了,我們母子再說說話兒,一起吃個飯,權(quán)當(dāng)對我這老太太的補償?!?p> 老太太之言,只讓酋長剛穩(wěn)定的心緒,瞬間由頭至腳一片冰涼,已慌了起來,一時不知該當(dāng)如何,茫茫中只聽見老太太似是吩咐了紫寧兒派人去通知膳房準備,要準備的豐盛些。
酋長自紫寧兒那里知道酋長夫人來老太太這里鬧過后,一直有些不好的預(yù)感,揮之不去,方才因與老太太談起正事,所以有些淡,如今稍事平靜,加上老太太之言與現(xiàn)在的吩咐,一時猛然強烈起來。
這頓飯,看著不斷給他夾菜的老太太,只吃得酋長心在滴血,卻又開不了口,他還能說什么呢?
到了三更初,酋長見老太太已有睡意,只強撐著與他說話,知道已不能不走。雖然他不想走,但若真不走,豈非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
扶了老太太躺下,蓋好被子,酋長給紫寧兒使了一個眼色,二人前后腳出了里屋,又一路到了院子外面。
老太太不在眼前,旁邊也沒有了他人,酋長臉上再也沒有半分笑顏,只有無盡的寒意,尚未開口,紫寧兒已感君心刺骨,差點軟倒在地。
酋長伸手一把抓住紫寧兒,咬牙小聲吩咐道:“紫寧兒,你給我聽仔細了,從此刻起,老太太眼前不能離了半個人,你必要吩咐好那些侍女們輪番照看好,再出了什么岔子,我饒不了你!”
紫寧兒慌忙回道:“請君上放心,再有不是,奴婢即刻死在君上面前!”
酋長抬掌欲扇紫寧兒,最終還是忍了下來,道:“你的命值幾個錢,我要來何用?我只要老太太好好的,明白嗎?現(xiàn)在就是有天大的事,有天大的人來,你眼里、心里只能有老太太,就算因此打死了誰,不管她是誰,我都會護著你,知道嗎?”
酋長夫人來過后,紫寧兒自己心里也有感,心中又恨又怒,又悔又怕。恨、怒是酋長夫人,悔的是自己,怕的是心里擔(dān)憂的老太太,現(xiàn)在酋長如此吩咐,早把一顆心狠了起來,跪下磕了幾個頭起身后,連酋長也感覺了出來。
紫寧兒這般表現(xiàn),酋長終于稍微放了心,道:“紫寧兒,你現(xiàn)在也是皇家的人,只要老太太安好,你也安好,放心吧!”
紫寧兒心里想的是:“若老太太不安好,她也沒臉安好!”但有酋長方才之言,自不出口,只點頭道:“請君上放心,奴婢必照看好老太太!”
紫寧兒雖說的斬釘截鐵,酋長仍舊不大放心,又將細節(jié)處一一叮囑后,方獨自離開。
酋長并未回自家院子,他現(xiàn)在不想回那個地方,在他眼里,看似是家,卻不像家。所以,酋長只尋了一高處的亭子,站立亭中一動不動遠遠的望著老太太的院子,直到四更天,酋長深吸了一口氣,才負手遠去。
酋長半夜直接去了宮外,先去了大小姐的府里,與大小姐單獨聊了半個時辰。酋長離開時,大小姐并未相送。酋長離開后,大小姐脾氣上來,好好的收拾了夫君一頓,只把府里鬧了一夜,公婆也不得清凈。
酋長隨后又去了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二小姐府里,只有在三公子、二小姐家尚算清凈,大公子、二公子甚至與父親吵了起來,嚇得少夫人、孩子們哇哇大哭。
這一圈走下來,當(dāng)酋長回到禁宮去看四公子時,天已漸明。酋長暗嘆口氣,只覺疲憊,之前是召了子女們?nèi)雽m訓(xùn)話,做的是老子;今兒自己親自上門去,終歸做了一回孫子,還是受氣的孫子。
這氣酋長該受嗎?不該!他是去送溫暖,憑什么受氣,可終究受氣!
入院后,侍女引入退去,酋長看著仍熟睡的兒子,幫他掖了掖被子,小心翼翼的在一旁和衣而臥,權(quán)且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