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子若回到了將樂宮里。許老將軍往廣輝殿同別的皇族親眷攀談。
我從璃嬅殿回來后兀自坐在那里等了一陣。今日我是想去見見柳氏的??墒菂s又不知道為何遲遲沒有動身,興許是因為子若還沒有回來。雖然明知不可能,但還是有點擔心,若他不再回來呢?
不過所幸他回來了,不管是出于什么考量。我知道許家世代忠誠,不敢反,許子若也不可能賭上整個許家。但我還是很怕,他不在我身邊,我就很害怕。這大抵,是因為我知道我配不上他。
從前我是驕傲的公主,到如今還是舉世無雙的。但感情面前,我依舊是卑微的。大抵深愛,便會讓人把自己放的很低很低。
彼此無言的用了午膳,我終于開口說道:“子若,待會我往夕妍宮那里去一趟?!?p> 夕妍宮,是德妃的住所。原來那里叫洗硯宮,是從前文太后的居所。文太后最愛文墨,故將那處宮殿改名為洗硯宮。后來父皇親自將那里指給了柳德妃,并將那里改叫夕妍宮。嬪妃被賜宮,是絕無僅有的事。連如今后宮中位分最高的吳貴妃也僅僅被賜殿而已。
子若眼睫微顫,不過很快便淡淡的說道:“嗯。”
我往前一探身,湊過去道:“我想你陪我一道去?!?p> 許子若冷冷的道:“不去?!?p> 我不依不撓:“為什么?”不知道為什么,我很希望子若同我一道去,大概是因為,在這宮里,所有的事,我都想他同我一道面對,不管是前朝還是內(nèi)宮。
但許子若顯然不愿,冷冷的繼續(xù)道:“后妃的宮里,我是不好去的。何況......”子若頓了一下,而后才繼續(xù)說道:“何況你們說體己話去,我也礙事。”
我還想再勸他,話到嘴邊終于還是沒有說出口,終于往外去。
唯一的憾事,就是夕妍宮整個宮里,離將樂宮最遠的地方。
我?guī)е饕戮従復(fù)﹀麑m去。一路無話,我心里有點莫名的忐忑。
到了夕妍宮前,隔著紗窗,我瞧見一抹清麗的影子。她正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行至門前,攔了要去通傳的小丫頭,從梓衣手里接過錦盒,兀自往殿內(nèi)走去。
柳德妃怔怔地坐在那里,垂眸思索著什么。
我歡歡喜喜朝柳德妃見了禮:“母妃?!?p> 柳德妃聞言,慌忙起身朝我回禮。按照禮制,應(yīng)當由她先向我見禮,不過她方才正出神,顯然并未發(fā)覺我的到來。我看她方才的神情,似乎是有些驚喜,但又似乎早就知道,所以并不是喜出望外,眉宇間還有些隱隱的擔憂。
我本來就是來同她親近的,此時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絕好的機會,把那錦盒往小幾上一擺,伸手便要去執(zhí)起她的手。
柳德妃見我,臉上一副笑盈盈的樣子。但見我伸手,她卻忽的下意識往后一步,輕輕用手擋住了小腹。
我卻沒看明白,還以為她是同我多禮,忙拉過她的手,親熱的對她笑笑。
柳德妃是個絕頂聰明的女子。同她說了會話,句句都是滴水不漏。我心中輕嘆,名門之女大抵都是這般,也只有這般,才能在這深宮穩(wěn)住地位。
終于,我問她:“你......喜歡父皇嗎?”
她愣了一下,旋即答道:“我既嫁予你父皇,自然是真心悅兮。”
這句話,雖然聽著冠冕堂皇,我卻一下怔住了。其實有什么分別呢,不論如何,這就是她的命運了。
或許她曾有真心傾慕之人,或許她還尚不懂得何為情愛。
她不過同我一般的年紀,說到底也不過比我長了兩三歲。
從來都說天家之人,哪一個不是心硬血冷,卻從來不問,這些不會被記錄在冊的天家女子的命運。
我心中忽然生出一種憐愛之情。
或許我們有很不相同的路,或許我們也是同一路人。
夭姽包
注:這個時候九公主是不知道許和柳的關(guān)系的 夕妍宮離將樂宮超遠,顯然是故意的 上帝視角:柳此時已經(jīng)知道她成功懷上了(但本來就是有目的的進宮嘛所以懷孕也是早就計劃也不會太驚喜,但她畢竟是小姑娘,真的懷孕的時候也會驚喜和無措,所以此時知道消息的時候感情還是很復(fù)雜的。當然,她還有點擔憂,首先作為母親當然會擔憂肚子里的孩子,其次會擔憂陛下的態(tài)度因為她明白陛下知道她的目的她也知道陛下給她無邊榮寵的緣由(并不是因為真的喜愛)所以對于突然診出喜脈其實是很擔心皇帝的態(tài)度,最后她還有點牽掛子若(因為其實她對許也有少女閨閣中的崇拜那種,但她是聰明人所以不會去糾纏,擔負家族的責任,但心里還是有一點點喜歡許的) 不同的路當然只身份、命運選擇不同,性格也不同,但相同的是她們都是被困于宮中困于情感之中的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