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夤訴之蟲（中）

　　女子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想起自己回京的日子貌似還早，也不怕耽擱些時間，既然自己碰上了那便沒有理由不管，于是她抬起頭對三兄弟說道：“你家有大床睡嗎？”

　　三兄弟被女子問得一愣。

　　“有，有，俺會木工活，家里的床都是自己打的，大得很?！蓖醮竺鸬馈?p>　　“那你會做飯嗎？”

　　“會，平常都是俺給娘親和弟弟們做飯吃?！?p>　　“那你家能洗澡嗎？”

　　王大毛尷尬地?fù)狭藫夏X袋：“姑娘，俺不是來相親的，俺是來打劫的。。。”

　　女子給了王大毛一個冷眼。

　　“你快別給山賊這個很有前途的職業(yè)丟人了，你這只能算業(yè)余愛好懂嗎？本來我還想給你們老娘看看病來著，既然你們不需要那就算了，我走了?！闭f著女子起身欲走。

　　聽聞女子會看病，王大毛驚得跳了起來。

　　“真的嗎？您會看??？”

　　女子從王大毛打量著自己的眼神中看出了不信任，這確實(shí)在王大毛的腦海中產(chǎn)生了一個大大的問號，畢竟在他的認(rèn)知里，當(dāng)大夫的都應(yīng)該是長著長胡子的老頭兒，而那些能掐會算還能看病的“法師”最起碼也得是個中年婦女什么的，可是女子兩樣都不挨著，難免心生疑惑。

　　女子很認(rèn)真地肯定道：“我會看病，但必須是那種奇怪的病，正常的頭疼腦熱我可看不了。”

　　王大毛似懂非懂，追問道：“那啥是奇怪的??？”

　　女子實(shí)在被王大毛太多的問題問得有些惱火，伸出手在王大毛的腦袋上敲了一下。

　　“你娘的病就算很奇怪的病了。”

　　王大毛捂著腦袋憨厚一笑，也不知道他是真懂了還是沒懂。

　　王家村。

　　翻過了兩個山坡，王家三兄弟帶著女子來到了自己居住的王家村，這是一個非常寧靜富足的小村莊，站在山上，下面是一望無際的水田，水田中還有耕牛在勞作，遠(yuǎn)處有一條小何流過，巨大的水車旁一群孩童在水車邊嬉戲打鬧著。

　　女子看著小村的繁榮不禁露出了笑臉，這平靜的生活不就是她一直以來所追求和守護(hù)的嗎？路過一片水田，王大毛指著不遠(yuǎn)處一座看起來很大的房子說道：“那就是俺家?！?p>　　女子看了看田地，又看了看遠(yuǎn)處的房子脫口問道：“你們的村子生活得很富足嘛?！?p>　　王大毛有些羞愧地繼續(xù)他撓頭的動作，女子發(fā)現(xiàn)他每次疑惑和害羞的時候都會做這個動作。

　　“今年的光景確實(shí)很不錯，可比去年好多了。去年的這個時候下大雨，水把田里的莊稼都淹死了。”

　　似是不堪回首一般，王大毛有些郁悶地?fù)u了搖腦袋。

　　女子沒有在說話，只是思考著什么，再抬頭便來到了王大毛的家。

　　這座房屋確實(shí)很大，左中右各有一座一模一樣的房子三面連在一起，想來便是三兄弟各自的家了，還沒進(jìn)門，兩個村婦模樣的姑娘便迎了出來，她們是王大毛兩個弟弟的媳婦，殷勤地為各自的丈夫擦著汗水。

　　“這是俺弟媳婦們，走，姑娘，我?guī)闳タ窗衬??！?p>　　“你的媳婦呢？別撓頭，好好說話?！迸拥攘税胩觳辉僖娪腥顺鰜?，于是有此一問。

　　王大毛除了撓頭就是憨厚的笑，他呲著牙回應(yīng)道：“俺娘上了年紀(jì)需要人照顧，而且早些年家里條件不好，所以俺這個當(dāng)哥的就得讓著弟弟們?！?p>　　說著王大毛對著二毛三毛揮了揮手，示意他們散去，引著女子向里走。

　　女子第一次看王大毛的感覺只是覺得這個人不是壞人，之后便感覺他很憨厚，但是此時的她心中對其多生出一股敬佩之情，這個看起來憨憨傻傻的男子可能忍受了許多常人難以忍受的壓力與責(zé)任，這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王大毛拉著女子來到正房之前，小心翼翼地推開了一個門縫，似乎是在確認(rèn)光沒有進(jìn)入之后，便一溜煙帶著女子進(jìn)入了屋中，女子打量著屋子里的陳設(shè)，非常簡單也沒什么稀奇，但是窗戶、門，所有可能有光進(jìn)入的地方都被蒙上了黑布，整個屋子里黑漆漆的，但是卻可以看見遠(yuǎn)處一雙綠色的光亮。

　　“娘，俺帶了一個大夫姑娘回來，讓她給您瞧瞧病?！蓖醮竺炀毜囊酉蚯白咧@然漆黑的屋子并不能對其造成行動的干擾。

　　一個老嫗的聲音響起，正是那發(fā)出亮光的地方。

　　“你這孩子就是不聽話，都說了娘沒病，你非要看，留著那錢給你說房媳婦不好嗎？”

　　雖是責(zé)備的語氣，但是女子聽得出，在老嫗的口中充滿了寵溺之情，這對母子的關(guān)系一定是極好的。

　　“娘，大夫姑娘不要錢的，她就是好心幫您看看，您就讓她看看唄，我這就給您做飯去?！闭f著，王大毛往前拉了拉女子的衣袖，自己又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準(zhǔn)備做飯去了，此時的屋子里就只剩下老嫗與女子。

　　“呦，好俊俏的姑娘，讓你見笑啦，我這老太太不喜歡陽光，所以這屋子總是黑漆漆的?！?p>　　說著，老嫗點(diǎn)燃了油燈，借著光亮女子這才看見了老嫗的臉。

　　她的臉上布滿了皺紋，可是樣子十分和善，歲月雖然給了她生命消逝的痕跡，卻也讓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智慧。

　　女子尋了床沿的邊角坐下，那老嫗手中似乎是在縫著什么，但是詭異的是，剛才明明沒有光亮，對方卻能毫不在意，這就引起了女子的興趣。

　　“大娘，您為什么不喜歡陽光??？多曬太陽對身體好的?！?p>　　老嫗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針線活，她平靜地看著女子幽幽說道：“嗨，都這個歲數(shù)了，白天黑夜予我又有什么差別，都是論天過，也懶得計較白天還是夜晚了。只是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見不了陽光，一看到陽光我就頭疼，無奈之下，這不，全都封上了。”

　　老嫗指著窗戶和門說道。

　　“聽說您喜歡看月亮和星星？有什么特別的寓意嗎？”

　　老嫗嘆了一口氣。

　　“有啥寓意啊，就是喜歡看，白天的時候你意識不到你頭頂上的天空有多大，只有天黑了，月亮和星星都出來了，你抬著頭看，才能發(fā)現(xiàn)自己的渺小，想事的時候我就喜歡看看，沒啥寓意，就是喜歡看?！?p>　　女子不露聲色地微微翹起了嘴角，接著說道：“大娘，可以讓我看看您在做什么嗎？您好像在繡花?！?p>　　老嫗不無得意的將自己繡的東西遞給了女子，但是在她伸出手的一瞬間，女子熟練的將兩根手指搭在了老嫗的手腕處。

　　老嫗一驚，慌忙地縮回了手，有些警惕的看著女子，但是只是一瞬間又恢復(fù)了原來的樣子，并且解釋道：“姑娘別介意，我不太喜歡看大夫?！?p>　　女子不置可否，只是原來的笑臉突然沉了下來，似乎是帶著哀傷，她的語氣中透著悲憫緩緩問道：“夤訴，你還打算騙他們到什么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