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青澀長瀾,年少首輔
傍晚時分,寧可在自己的院子里頭正在閱書。
寧辭給自己安排的丫鬟菊香忽然敲門道:“寧姑娘,外頭有人尋你?!?p> 寧可下意識地站起來,跟著她出了門,可是走了幾步后,她這才回過神來,尋她?
她一個從未來重生回來的人,有誰會來尋她?。?p> 等到了地方,見到來人,寧可更驚訝了,差點(diǎn)沒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這這這,這來人不是她爹日后的死對頭,首輔大人沈長瀾嗎?
寧可從前世帶來的記憶,令她面對沈長瀾的時候尚且心有余悸,用了好大的勁兒,才保持臉上身上平靜。
相比于她爹年輕時候的張揚(yáng)肆意,年少輕狂,這位首輔大人就顯得沉穩(wěn)冷靜多了,并且還隱隱帶了一絲窘迫的感覺。
他身上穿了一身洗得發(fā)白的青色長衫,很瘦。
不管是清俊的五官,還是挺拔的身姿,都顯得很是瘦削。
當(dāng)然,沈大人是真正的讀書人,渾身上下,從頭發(fā)絲都鞋底,都洋溢著一股濃重的書卷氣息。
那一份清傲凌然,似乎到十八年后,仍然沒有被消磨。
“沈公子,這就是寧小姐了。”菊香領(lǐng)著寧可上前,輕聲介紹了一句,便退到了一邊。
此時的沈長瀾,不僅沒有那種肅冷的威嚴(yán)壓迫感,甚至有一絲局促,羞澀。
他恭恭敬敬地朝著寧可作揖,沉聲道:“小生沈長瀾見過寧姑娘。小生乃是沈王氏的兒子,聽娘親說起今日遭遇,特地上門道謝?!?p> 什么?道謝?寧可被嚇得不輕,略有惶恐地看著沈長瀾,他,他該不會是在說反話吧??
“此事是燕王府做得不對,沈公子若覺得我的處置有何不妥,盡可說來,我一定竭力盡能,令沈公子滿意為止?!睂幙芍缓脩B(tài)度誠懇地說道。
只要他大人不計小人過,她就算是將她爹綁起來,讓他揍一頓出氣都可以?。?p> 為了燕王府的將來,寧可覺得自己這個計劃不錯,趕緊又開口道:“不如我將燕王尋來,讓他親自登門拜訪,給令堂道歉?”
她這么一說,倒輪到沈長瀾惶恐了,他和娘親來這京城也有些時日了,這京都權(quán)貴多,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太多了,別說京都,便是在他的家鄉(xiāng),狗眼看人低,欺辱人的鄉(xiāng)紳也太多了。
然而,眼前這位寧姑娘,竟說要將堂堂燕王尋來給他娘親道歉?
沈長瀾急忙搖了搖頭,推辭道:“寧姑娘言重了,我娘親都與我說了,那人也是醉酒無禮,既然寧姑娘已經(jīng)處置妥當(dāng),可見燕王府家風(fēng)嚴(yán)謹(jǐn),此次我來,是要將今日姑娘補(bǔ)償給我娘親的一百金還給你的。我娘親說,她已經(jīng)領(lǐng)了雙倍薪資,這錢收了恐怕不妥?!?p> 說罷,沈長瀾將背后背著一個灰色的包袱遞給了寧可。
寧可嚇得退后了一步。
“不,使不得!沈公子,這是給令堂的補(bǔ)償,是我們燕王府的一點(diǎn)心意,這可千萬使不得?!睂幙杉泵B連擺手拒絕道。
沈長瀾卻執(zhí)拗地上前,將包袱鄭重地放到了寧可的手中,道:“寧姑娘,真的不用了,這么多錢,我們受之有愧。小生先告退了。”
哎喲,哎喲,看原來這個沈長瀾的執(zhí)拗是打小就帶來的啊。
可是這錢,要是他不收下去,有愧的是她好嗎?就沈長瀾這彬彬有禮的態(tài)度來看,沈母絕對是將事情往輕里說了,可見沈母也是個知書識禮的好女人,上輩子,的的確確是他們燕王府對不住他們?。?p> “等等!等等!沈公子!”寧可見他轉(zhuǎn)身就要走,急得跺了跺腳,撲了上去,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
然而,尷尬的事情發(fā)生了。
因?yàn)樯蜷L瀾身上的衣衫已經(jīng)洗過無數(shù)遍了,布質(zhì)薄脆,寧可情急之下又多用了幾分力,所以撕拉一聲,她竟然直接將沈長瀾的袖子扯裂了一個大口子,露出了里頭明顯短了一截褻衣來。
這褻衣短也就算了,它居然還爛了幾個洞。
沈長瀾如今到底才十七八歲,被一個貌美如花的同齡姑娘目睹了自己隱藏在外袍之下的窘迫,一張俊臉?biāo)查g就爆紅了。
然而,寧可卻直接覺得頭皮發(fā)麻了。
怎么辦呢?這可怎么辦呢?這可是未來的首輔大人,這可是權(quán)傾朝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將整個朝堂都玩弄于鼓掌之間的首輔大人!
她居然撕裂了人家的袖子,還讓人家露出了破洞的褻衣,按照沈長瀾這個執(zhí)拗的性子,以后他得勢了,會不會讓自己上街裸奔?。?p> 寧可的心里拔涼拔涼的,不過還是硬著頭皮道:“對不住啊,對不住沈公子!太對不住了,要不你隨我回屋,我替你補(bǔ)上?”
沈長瀾此刻也是窘迫交加,羞憤欲死,他一張臉漲得通紅,就連耳根都火辣辣地?zé)鹆艘黄?p> “不用了,小生告辭,告辭?!鄙蜷L瀾匆忙說了一句,就要落荒而逃。
可是這銀子還在自己的手上呢,寧可哪里敢輕易草率地解決了這件事?
但是念在前車之鑒,這會兒她也不敢拽沈長瀾的衣衫了,只好一把穩(wěn)穩(wěn)扣住了他的手腕。
雖然沈長瀾看著身姿修長,肩膀挺拔,但是手腕真的很瘦。
寧可一只手輕而易舉地將他的手腕攥住,還能清清楚楚地看得到上頭的青筋。
那一瞬,寧可心里頭也是震動的。
她實(shí)在想不到,沈長瀾居然窮到這個地步。
然而,就是一個這么窮的人,干掉了京都不知凡幾的官家子弟,奪了狀元,還用短短幾年,坐到了首輔的位置上,將滿朝文武捏在手心,兵不血刃解決了鄭王,又不費(fèi)一兵一卒,光明正大地囚禁了燕王,將中庸無為的太子推上帝位,還坐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模幢闩c蕭國混戰(zhàn)九年,無力戰(zhàn)勝,最后卻能以談判講和的結(jié)果收場。
如此想到,寧可對眼前這尚帶青澀之色的沈長瀾,除了畏懼,還多了幾分欽佩來。
沈長瀾本想抽身離開的,可是手腕被攥住,他驀然回頭,就看到寧可雙眸復(fù)雜地盯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