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獨狼
所以說,我在想什么呢?
松開手中兩個被震暈的守衛(wèi),我望向通道盡頭宣告死路的墻壁。
“不是每個地圖角落都有寶箱啊......”
我的心態(tài)差不多是這樣吧——一個過氣游戲的老玩家,久違的遇到了一只萌新。嘴上說著擔心,心里半是炫耀半是害怕萌新退坑,把一身裝備借給她渡過新手期。
但是也沒必要什么裝備都不留吧?開不了地圖,下個副本連路都找不到。地圖設計者可以出來談一談嗎?西莉亞可是說這里是面向特殊群體開放的,名為“斗獸場”的娛樂設施。會讓客人迷路的娛樂設施是搞哪樣?你們到底有沒有負責任的工作人員???
對了,工作人員才被我打暈來著。
非常不適應,就像是某些游戲的真實難度把UI隱藏了一樣。對了,弓箭都沒個準心的游戲我是怎么辦的?在顯示屏上畫了一個。那現(xiàn)在也只能用點作弊的手段了。
“吱吱吱,杰瑞小弟,女神的圣騎士需要你的幫助?!?p> 在墻壁上輕輕扣響,稍微等了一陣后,隨著窸窸窣窣的聲響,一個灰色的尖腦袋從墻角鉆了出來。
“嘰嘰,嘰嘰~”
形似老鼠的灰毛生物昂著頭對我叫喚兩聲,飛快的跑到我腳邊匍匐在地。
我拎起它的后頸把它放上手掌,順便揉了起來。
這只微型魔獸半個巴掌大小,在“格雷鼠”中算是標準體型,毛發(fā)柔順精神飽滿,這里的人應該都有剩菜剩飯的好習慣。
“嘰嘰嘰?”
在魔獸驚恐的眼中,我把它翻過身扒開后腿。遺憾,是公的。
“好了,那些沒用的問候就免了,大家都是女神的信徒,我有點事情要你幫忙?!?p> “嘰嘰,嘰嘰!嘰嘰嘰嘰!”格雷鼠在我手掌心趴了下來,這是它們表示順從的姿勢。
這種魔獸沒什么特長,就只是比一般生物(包括大部分人類)都聰明,還非常識時務懂得察言觀色。在它們的社會體系中信仰是非常重要的一環(huán),而它們精明的小腦袋也理所當然的選擇了這個世界傳播最廣信徒最多的優(yōu)利卡神教——也就是我所效忠的教會。
只要是同一個信仰的信徒,身為“圣騎士”的我就能理解對方的語言,例如現(xiàn)在這家伙就在一個勁的拍我馬屁,向我保證可以出生入死兩肋插刀拋頭顱灑熱血。
“嘰嘰嘰,嘰嘰嘰嘰?”格雷鼠抬起頭問。
“我的裝備?給了一個新人,話說你是在懷疑我嗎?該不是我不穿神佑斗篷不拿圣劍,我就不是圣騎士了吧?”
“嘰嘰嘰!”格雷鼠埋著頭,一個勁的顫抖。
該死,我沒打算嚇它的,它居然在我手上漏尿了。
“聽著,有個叫做克雷伯的中年男人是這個斗獸場的老板。他和他的手下現(xiàn)在正躲在這里,我要你動員你的同類幫我找到他,并用最安全的路徑把我?guī)У剿媲?。事情完成后我會向神官匯報你們的功績,獎勵你們?!?p> 格雷鼠依舊一臉暢快的在我手上排泄。
“你到底聽到?jīng)]有?”
“嘰嘰嘰~”
“圣騎士大人的手指好溫暖好舒服?”
我把“杰瑞小弟”扔到了墻上,隨便收回剛才說它們種族很聰明的話。
十分鐘后。
一只肥大的老鼠叼著皮帶在通道飛馳,身后追著提著褲子的守衛(wèi)消失在拐角。
我和手中的格雷鼠對視一眼,閃身進入到下層入口。
從偽裝成夜總會的大廳算來,我現(xiàn)在差不多位于地下十五層。
最初致使我迷路的一層是黑幫成員的聚集地和活動場所。被格雷鼠帶到通往下層的樓梯后,之后的路程變得順暢了許多。
據(jù)格雷鼠所說,這座“斗獸場”允許客人涉足的只有第一層和最底層。客人在進入“夜總會”后由幫派成員帶領,從第一層使用電梯直接到達“斗獸場”會場。至于我從樓梯通過的這十四層——
“嘰嘰嘰!”
“實驗室?”
“嘰嘰!”
仿制軍用的魔能武器......比如“反應彈”?
這樣的技術可不是小地方的政府能搞到的。如果正如西莉亞所說,這個小鎮(zhèn)早已被“方舟教派”滲透,那么這個“斗獸場”很可能是他們一個重要的據(jù)點。
中獎了——如果把時間向前倒撥個幾年,還滿懷正義和榮耀的我可能會這么認為。至于現(xiàn)在,我只覺得——好累。
“嘰嘰嘰?”
“哈?我身上散發(fā)著在想女人的氣息?你是想要我把你的尖鼻子捏爛嗎?”
“嘰嘰嘰?!?p> “還是在想年紀小的女人?......說真的,我開始覺得你們這種生物有點厲害了?!?p> “嘰嘰!”
“好吧,我承認,我確實想要個可愛懂事的小妹妹和我組隊。你都不知道我到底獨狼了多久,北大陸的時候還有人愿意和我組隊,成為圣騎士被派遣到南大陸身邊就只有一個發(fā)布任務的神官npc,你以為我不想......不對,我不想,你再亂叫喚我把你尿尿的工具拔了。”
格雷鼠用爪子捂著嘴,顫抖起來。
盯著通道盡頭這緊鎖的鐵門,我停下腳步。
我才不是為了幫那家伙渡過新手期才給的她裝備吧?只是不想那家伙因為不懂得聽從長輩的告誡,死在異世界。
成為同伴,或者干脆頂替我的工作?
所以說,我在想啥?。窟@種工作根本就是巨坑,只有腦子壞掉的人才會往里面跳,我已經(jīng)是受害者了還要毒害下一代嗎?
但是.......
如果是和有趣的家伙一起的話......
“咚——”
充斥著火紅斗氣的一腳踢飛了鐵門。
節(jié)奏感十足的異世界搖滾,從門后的“地下斗獸場”中宣泄而出。
一排身著西裝的打手整齊的看了過來,然后抬起了手中的“連發(fā)槍”。
*
翻滾躲到觀眾席的座椅后,我把灰毛鼠小弟放到地上。
“計劃就是這樣,事成之后,我以個人名義請你吃頓好的。不準帶其他人,尤其是女朋友。知道了就趕快行動!”
“嘰嘰!”
向我行了個貌似肅穆的不知道啥禮后,格雷鼠一溜煙鉆進了墻角的陰影。
一陣陣槍響穿插在鼓點和貝斯中,我閉上眼,根據(jù)槍聲將敵人的方位印在腦中。
打手手中的“連發(fā)槍”是用水晶的魔力擊發(fā)彈丸的老式型號,也是市面上最常見的一種。彈夾容量是十二發(fā),雖然名字叫“連發(fā)槍”實際也只能算半自動武器。微弱的魔力撞擊子彈底火,誘發(fā)水晶粉末和火藥混合的發(fā)射藥瞬燃。
異世界工藝,更暴躁的發(fā)射藥,更猛烈的瞬燃,更強勁的推力,更心安理得的炸膛。
“......3、2、1?!?p> 換彈夾、冷卻槍管,咒罵和恐嚇取代了槍聲,至于“我們早知道你要來了”、“去把周圍的家伙全叫過來”這種令人有點害怕的話就當沒聽見吧。
急驟的鼓點壓迫著旋律,電吉他反復的音調(diào)猶如快速突刺的長劍。深吸一口氣,趁著敵人的火力減弱,我弓起身沿著觀眾席的座椅向側面移動。
視線從椅背后抬高,將燈光充裕的“斗獸場”映入眼中。
橢圓形的場地周圍是上下兩層的觀眾席,正中央是被斥能護罩封閉住的漆黑空洞。很不巧在休業(yè)時間闖了進來,不然應該能看見那個空洞下的血腥殺戮。
我現(xiàn)在位于的是觀眾席的下層,并不高的吊頂上大概是貴賓席。如果我是觀眾一定會抱怨這壓抑的空間并渲染一點頭頂包廂影響心情的動靜,不過正因為這節(jié)約空間的設計,我能做到這樣的事。
從腰帶上拔出匕首,向著上方的吊頂擲出。吊頂、墻壁,留下清脆的撞擊聲后沒入轉角支撐柱后方。一聲突兀的貝斯蓋過響起的悶哼。
用滑鏟掠過座椅與支撐柱之間的空地,我剛好接住黑幫嘍啰倒下的身體。
拉過他的手上的扳機,將側面的敵人擊斃。腳蹬在支撐柱轉動身體,再將包抄過來的敵人解決。
推開尸體后,對方睜大的眼睛正對著我,似是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我將手撫在他的眼上,另一只手拔出刺穿他后頸的匕首。
“朋友,簡單的幾何學。”
隨著匕首抽出,滾燙的血噴灑一地。
鼓點落下,音樂暫時停歇?;祀s著火藥的血腥味在空氣中漫開。
我不禁深吸了口這混雜著殺戮與死亡的空氣——
這可比阿翔公司里的空氣好聞多了,我忍不住笑了笑。
“歡迎來到異世界。”
*
二十五。
血花從掩體后露出的腦袋中迸出,轉身的同時將射空彈夾的“連發(fā)槍”砸向身后靠近的敵人。
對方一把握住了槍。
“呀嚯~南大陸的異族。”
身高大概兩米往上,魁梧得就如勉強裝進西裝的桑吉爾夫。不是,這么大的體型為什么還要執(zhí)著于穿西裝?那個身轉頭不轉的絕技能表演下嗎?
異族瞪大了眼睛,抓著我投去的槍向我砸來。
斗氣嗎——接住槍的手發(fā)出“嘭”的一聲,兩只手臂被震得發(fā)麻。
還有像樣的安保人員嘛。
用“龍血之氣”覆蓋著已經(jīng)變形的“連發(fā)槍”,再度向劣質(zhì)老桑投去。
不過這當然不是幼稚的扔沙包游戲——
異界老桑飽含斗氣的直拳將“連發(fā)槍”擊碎,與此同時的我已經(jīng)壓低身形貼近他側面。
擺拳,被我用手臂格開;頂膝,反持的匕首刺入膝蓋上方。強橫的勁道從彼此的接觸點傳入身體,斗氣翻涌,血液在緊繃的肌肉中沸騰。力量的碰撞誘發(fā)出身體蘇醒般的充實感。
“哈——”異族退后、沉腰,大吼著朝我揮下拳頭。
我放棄了卡在肌肉中無法拔出的匕首,迎著對方的拳頭,揮拳。
“嘭——”
強橫的氣流在拳頭交匯處迸出。
“嘭——”
各退半步的雙方再次動作一致的揮拳。
“嘭、嘭、嘭!”
拳頭的撞擊代替不知何時停下的音樂,在空曠的地下斗獸場奏起新的節(jié)拍。
手與腳、關節(jié)和肌肉,身體的每一處都在歡暢的呻吟,宛如久眠后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身體在傾訴著想要將多余的精力揮霍。
余光中出現(xiàn)舉槍瞄準的嘍啰們。對著異族再次揮來的拳頭,我松開拳,攤開手掌正面接住他的拳。
蠻橫的沖擊從掌心沖入手臂,相互對抗的斗氣順著骨頭一路沖撞到肩膀。我似乎聽見肩胛骨在罵人了。
“抱歉,架招接投技,盜你招了?!?p> 身形下滑,拽著異界老桑的手臂向下墜去,從對方的胯下鉆過,一腳踩在對方膝蓋后方。
“啪啪啪啪......”
一串子彈打在單膝跪地的異族的壯碩身軀。斗氣擋下大半,仍有部分沒入身體。
“這就是為什么我不喜歡槍械?!?p> 匕首從逐漸失去力量的肌肉中抽出,在“龍血之氣”的牽引下刺穿異族的胸膛。
接住匕首,甩掉粘稠血液。我看向正在慌張換著彈夾的打手。
視線相對,打手的眼中流露出畏懼。一點銀色的寒芒在他瞳孔中放大,最終變成沒入眉心的利刃,結束了他的恐懼。
二十七。
跨過以各種姿勢伏在地面或觀眾席的尸體,我走到剛擊殺的打手旁收回我最后的一把匕首。
就算是把大部分手下都派出去,就這點守衛(wèi)也實在太少。
該不會是打算逃吧?
正在我這么想的時候,我察覺到一道遠遠望來的視線。
斗獸場的另一頭,一個肥胖的中年禿頭男瞥了我一眼,然后在手下的簇擁中消失在一處不起眼的通道入口。
“我去,別跑??!”
將匕首插回腰帶,運轉“龍血之氣”,我一邊想著真麻煩,一遍翻越觀眾席的座椅向中年男人追去。
追到男人消失的通道,剛一進門,一排炫目的射燈直射過來。雙眼應激性的閉上,光芒的殘影在腦中搖擺晃動。
陷阱?
我側過身,將“龍血之氣”凝聚身前。
預想中的攻擊并沒到來。
緊接著身后通道門關閉的聲響,腳下的地面突然失去支撐。
身體開始了下落,我反射性的拔出匕首刺入已經(jīng)變得垂直的地板。
距離剛好夠得到!
灌滿斗氣的匕首在鋼質(zhì)地板上割開一長條裂縫后,終于停下。
身體懸停在垂直地板的末尾,猶如掛在屋檐下的晴天娃娃般旋轉擺動。
視力完全恢復,依稀能窺見下方籠罩在黑暗中的巨大空洞。
看不見底,只有幾片反光的水潭像是夜空星辰般忽明忽暗。
這要是掉下去怎么才能上得來?。扛袊@著反應這么快不愧是我,我松了口氣抬起頭向光線刺眼的上方望去。
就在放松的片刻,一條滑膩的東西纏上了我的左腿。
全身汗毛豎起,身體僵直了一瞬,就在無法抵抗的拉扯中向黑暗深處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