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劍歸無極

　　在陳無極等人望不到河對面，徐清正蹲在一個地攤面前。

　　地攤的主人不是年輕漂亮的姑娘，而是滿面皺皮的老人。

　　他賣油紙傘。

　　老人賣的油紙傘有兩種，一種是已經(jīng)做好的，一種是現(xiàn)做。

　　說是現(xiàn)做，其實是在傘面上給客人畫上客人想要的圖案。

　　徐清選擇現(xiàn)做的油紙傘。

　　年紀(jì)這么大，還出來擺攤，怪不容易的。徐清選擇第二種，自是因為現(xiàn)做的油紙傘比較貴。

　　至于為何徐清不把地攤上的油紙傘都買下，倒不是因為他錢不夠，只是他覺得這些油紙傘都挺精致，有這樣手藝的老人，大概不希望被人施舍憐憫。

　　老人是手藝人。

　　他應(yīng)該不只要活下去，還要有尊嚴(yán)地活下去。

　　老人出來擺攤，很少有人選擇現(xiàn)做的油紙傘，因為太貴。

　　他問道：“不知道長想畫什么圖案？”

　　徐清笑了笑，看著不遠(yuǎn)處的橋，說道：“前面正好有座橋，讓我想起西湖的斷橋，你就畫一幅斷橋殘雪吧?！?p>　　老人的眼中露出一絲懷念，他道：“不瞞你說，我還真去過西湖，見過那座斷橋?！?p>　　徐清微笑道：“你總不會姓許吧?！?p>　　老人擺擺手，說道：“我姓吳，道長，我看你衣著整齊，風(fēng)度不凡，不像是出來買東西，現(xiàn)在又快傍晚了，正是大人們出沒天香樓的時候，想來你是要去天香樓吃酒，我就不耽誤你時間，趕緊給你做好?！?p>　　徐清不由一奇，人老成精倒不是假話。

　　他灑然道：“老人家你猜得真準(zhǔn)，不過我一個道士去天香樓，你好似不奇怪？”

　　老人開始調(diào)色，他手法嫻熟，幾乎不用眼睛看，回徐清道：“我還瞧見過和尚去天香樓。譬如城外的蘭若寺，里面的僧人經(jīng)常來天香樓。不過說是做法事，誰知道有沒有做別的？”

　　徐清笑而不語，這話不好問的太細(xì)。

　　另一方面蘭若寺引起徐清的注意，難不成是倩女幽魂的蘭若寺。

　　里面既然還有僧人，自然還沒被妖魔占據(jù)。

　　改天倒是可以去逛逛。

　　老人似被打開了話匣子，嘿嘿道：“其實我偶爾也去天香樓?！?p>　　徐清贊道：“沒看出來，你老人家還雄心壯志不減?！?p>　　老人搖搖頭，他道：“我哪里還有精力，只是喜歡聽天香樓的歡歡姑娘唱曲。她是清倌人，賣藝不賣身?！?p>　　徐清笑道：“是我俗了?！?p>　　老人運筆如飛，不多時油紙上就有栩栩如生的斷橋殘雪圖。

　　雖然比不得名家之作，卻也勝過一般的畫工。

　　老人畫好后，有些氣喘吁吁。

　　他收了徐清的錢，將油紙傘處理好交給他，嘆息道：“真是老了?！?p>　　徐清微笑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過我瞧你老人家是有福氣的，馬上能發(fā)一筆小財?！?p>　　老人奇道：“道長還會看相？”

　　徐清輕輕一笑，說道：“我會看天象，馬上就要下雨了?！?p>　　老人看了看天，萬里無云，他道：“這怎么都不像要下雨的樣子?！?p>　　徐清悠悠道：“你信我，總沒錯，準(zhǔn)備打傘吧，待會賣傘的時候別被雨淋著?！?p>　　老人見徐清說的篤定，不禁有些相信，他連忙拿出一張油布來，道：“萬一真下雨，傘的油墨會被沖掉的。我給你包一下?！?p>　　他配的油墨落筆即干，只是立馬遇到水，還是容易花掉的。

　　徐清擺擺手，說道：“沖不掉?！?p>　　他往前走，看似很慢，很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忽地一聲雷響，天下起大雨。

　　這一場雨來得頗是突然。

　　老人忙打起傘，心里一怔，“當(dāng)真下雨了?！?p>　　這場雨來得也怪，就下了方圓兩里地。

　　老人來不及細(xì)想，已經(jīng)有許多人來買傘，不一會就把傘賣光了。

　　天下起雨，徐清沒有打傘。

　　他似龍王出行，風(fēng)雨相隨。

　　這一場雨本就是他用龍鱗召喚來的。

　　下一場雨，只是為了讓一個老人將傘賣掉而已。

　　他想做，于是便做了。

　　徐清走近天香樓，沒有上去。

　　風(fēng)聲雨聲之中，還有琴聲。

　　這琴聲有一種魔性，能勾動人的七情六欲，讓人歡喜讓人憂。徐清對七情六欲很敏感，所以輕易察覺到琴聲的特殊。

　　樓上彈琴的人應(yīng)該是修士。

　　而且還不是正道修士。

　　徐清心想，“難道筵無好筵會無好會?！?p>　　他不打算急著上去了，他有錢，不缺這一頓飯。

　　可惜他沒有隨身背著琴，否則彈一首清心普善咒，估計這正施展魔功彈琴的家伙，怕是立時要走火入魔，吐血三升吧。

　　他想了想，反正這里離家也不遠(yuǎn)，他將老木魚丟進旁邊的河里，輕聲道：“回去叫宦娘給我把琴拿來。”

　　老木魚立時鉆進河里，施展水遁，如此一來，不容易被天香樓里的修士察覺，過了一段水路，老木魚自河里沖天而起，很快到了徐家院子。

　　“宦娘姑娘，快把老爺?shù)那賻ヌ煜銟?，老爺要跟魔道修士斗法?！?p>　　老木魚的聲音傳進宦娘耳朵。它到底跟了血僧多年，也察覺到天香樓魔道修士的氣息。

　　宦娘一驚。

　　“哎呀，公子逛窯子，難道逛到了魔窟里？”

　　“真倒霉。”

　　她說的是那魔道修士。

　　徐清等待宦娘到來時，那琴聲悠悠蕩蕩，在天香樓徘徊不止。陳無極、胡大海好似喝醉一般，在樓里邁起醉步。

　　知府大人倒是不緊不慢地喝起小酒，他喝完一杯，說道：“歡歡姑娘，誰惹你不高興了，居然讓你運起天魔功?！?p>　　歡歡隔著簾子，輕輕嘆息道：“附近有青城派的人?！?p>　　她聲音柔和之至，似朝露曉風(fēng)，又道：“閣下出來吧?！?p>　　樓梯間傳出一陣沉悶的腳步聲。

　　但見得一方臉書生，背著一口闊劍，出現(xiàn)在樓梯口。

　　他看到邁著醉步，神智不清的陳無極二人，不由眉頭緊蹙，他道：“修行人的事，最好不要牽扯凡人進去。”

　　“你們正道的條條框框?qū)ξ覀兛蓻]用。正好教主讓我抓一名正道的弟子問問，你們這兩日在密謀什么大事。何況你還是青城派的，我更不能放你走。”

　　“只怕你找錯了人。”方臉書生冷冷一笑。

　　他一指，背后闊劍飛出，剎那間形成一個劍圈，將簾子粉碎，把彈琴的清倌人歡歡圍住。

　　知府大人在一旁拍手笑道：“好一招劍歸無極，青城派能使出這一招的，不會超過十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