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夜 （四）他和她的心緒

　　這世界上有些事情在錯過后還有從頭再來的機會，但是有些事情一旦錯過就不可能再來第二次。肖默沒聽到何小冰的輕聲呢喃，而這一聲呢喃，沒有任何理由被重復(fù)一遍，于是即便肖默鼓起勇氣開口去問，回應(yīng)他的也只是何小冰有些羞窘的側(cè)顏。

　　肖默不清楚何小冰的心事，自然也不知道此刻何小冰心中的小鹿幾乎要撞死在胸膛上。消磨開口的那一刻，何小冰正想問他名字，可是少年喝完檸檬水后的那一句感謝，卻把少女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氣撲散，變成一口沒有涌上來卻也咽不下去的氣息。

　　何小冰沒有回應(yīng)肖默的問題，她暗暗的告訴自己，眼前的少年不過是順手幫了自己一個忙，說不定從此之后就再也不會有任何的交集，他是個好人，但是自己也沒有理由去喜歡上一個初次見面的人，恐怕用不了幾天，自己就會遇到另外一個跟他差不多的人。

　　看何小冰并不應(yīng)答，肖默也只好笑了笑，然后猛吸一口，把杯底的檸檬水搬運到了自己的嘴里。盛夏的一杯檸檬水給人帶來的不只是涼爽的感覺，那種淡淡的清香和酸爽味道，喚醒的還有身體中的另一種感官。

　　于是肖默起身，重新推動了板車，他把飲料杯隨手扔進(jìn)旁邊的垃圾桶里，空杯子里的冰塊相互撞擊，然后又歸于寧靜。何小冰揪著自己的衣角，跟在肖默的后面，兩個人一路無話，直到肖默把何小冰送到園區(qū)。

　　何小冰一到寢室就撲上了床，她抱著懷里的抱枕在床上滾來滾去，折磨的床板發(fā)出吱吱呀呀的抗議。她滾了兩圈后把自己的臉埋在了那個抱枕里，整個人就像一具浮尸一樣趴在床上，一雙美腿伸出床簾，在寢室不大的空間里懸著。

　　何小冰想起剛剛經(jīng)歷過的一切只覺得自己似乎要燃燒起來一樣，雖然也不是自己的主動要求，但是不光沒問名字，就連一個聯(lián)系方式都沒有留下，何小冰覺得這樣的自己似乎太過膽小，心里突然就翻涌起了一陣失落的感覺。

　　肖默對此倒是有些無所謂，這行動不過是他一時興起，雖然沒有得到什么，但是也沒什么太大的損失?；氐綄嬍?，他也是一下就撲到了自己那張狹窄的床上，他的床只發(fā)出一聲吱呀聲，就再也沒了反抗的力氣。搬完東西的肖默只覺得渾身疲憊，除此之外，再沒精力去想任何事情。

　　直到現(xiàn)在，肖默想起那一天也是欲哭無淚，他覺得那個逞強的女孩很可愛，但是卻沒想到，自己跟著逞強，差點把自己給搭進(jìn)去。人做任何事情都是要有動機的，只是肖默仔細(xì)想想，卻始終想不到為什么那天要去幫何小冰，直到現(xiàn)在，他也只能把自己行動的理由歸結(jié)到那時的何小冰看上去太過孤獨，于是很偶然的觸動了他的同情心，于是水到渠成的搭了一把手，順理成章的結(jié)識了一段孽緣。

　　何小冰以為自己和肖默注定緣盡于此，只是她卻不知道兩個人不過是一墻之隔的關(guān)系。每當(dāng)中午下課鈴聲響起，何小冰總是能看到肖默如一陣風(fēng)一樣沖出教室，然后在樓梯的轉(zhuǎn)角處消失不見，有好幾次，肖默甚至還撞到了何小冰，和她擦肩而過。雖然一直以來肖默好像都沒有認(rèn)出何小冰，但是何小冰看到這個男孩卻總是會回憶起第一次見面時的事情，而一想起來，她就控制不住的臉紅，想要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肖默當(dāng)然不是沒有記住這個差點把他累死的女孩，即便是第一次擦肩而過時沒有認(rèn)出來，時間長了，那段痛苦的回憶也就慢慢地被加深被細(xì)化了，但是再往后，即便是擦肩而過，肖默也沒再感受到什么特殊的東西。他本來就不是很往心里去，而當(dāng)相遇成為了生活的常態(tài)，就更沒有理由為此而煩惱。天底下的女孩有很多，遇上誰不是他能夠決定的事情，那既然還沒有開始，倒不如就不要想太多。

　　可是從某一天開始，肖默突然注意到這個女孩每次懷里都會抱著厚厚的一沓子書，他看不清楚有幾本，但是肖默確定，這個女孩懷中抱著的書每一次都不太一樣，這引起了他這個并不沉迷于學(xué)習(xí)的壞學(xué)生很大的興趣，他的腦海里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她還沒告訴我那箱子里放著的究竟是什么呢?！?p>　　但是顯然，已經(jīng)過去了這么長的時間，開口再去問是不合適的，原本只是一面之緣，現(xiàn)在再去重新提起這件事情只能夠涼的更快，涼的更加徹底。于是肖默只好動用自己的人際關(guān)系去旁敲側(cè)擊，最后不光知道了何小冰的名字，還知道了何小冰加入的一個社團(tuán)。

　　肖默知道何小冰名字時暗暗笑出了聲，這名字很樸素，還真就很符合何小冰在他心中的形象。不注意梳妝打扮，不注意很多東西，甚至還有點神經(jīng)大條的意味，簡直就是一個活生生的模板。不過到了這個時候肖默也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自己搬了那么沉重的東西，最后得到的不過是一杯檸檬水，這女孩連名字都沒告訴他。

　　“失敗，太他娘的失敗了！”肖默想到這一點時整個人跪在床上雙手砸墻，并在不久之后得到了隔壁寢室的友好回應(yīng)。

　　幾經(jīng)波折，肖默在何小冰加入的讀書會里有了一個自己的座位，可是他不喜歡讀書，于是每當(dāng)分享的日子來臨，他總是會裝不舒服請假，又或者隨意的糊弄幾次。只是在這個過程中他也發(fā)現(xiàn)，這個有些迷糊的女孩是真的很喜歡讀書，幾乎每次聚會，她手里的書都會換上一本，而上一本書的內(nèi)容，就成了她和所有人的談資。

　　肖默從這時才覺得有些羨慕何小冰，他也想讀書，但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始終找不到一本能夠讓自己靜下心來的書，找不到一個自己愿意去傾聽的故事。他也想要在分享自己故事時能夠神采飛揚，能夠在眼中流露出光彩，可是他卻無力的發(fā)現(xiàn)自己始終是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