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修煉蠢才
桃花開了。
天宮里總是沒有四季的,你把花種下了,但凡過得些日子,它便定是要開的,不講究氣候——天界的氣候總是寡淡的溫暖,那種沒有一絲靈魂的暖意雖然呆板而單調(diào),但是卻能催開出各種各樣的花朵來——縱然那花朵也往往是一樣的呆板而單調(diào)的。
但這天的桃花,開得卻這么好,一朵一朵的,鮮妍嬌憨的樣子,顏色是柔嫩的粉,泛著微微的白,像極了少女的羞怯的笑靨,那欲遮又半遮的臉龐,那帶著笑意的偷偷往外看的眼角,那微微的青澀感,竟都莫名其妙的被一株桃樹給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了。
一陣和風(fēng)飄過,淡淡的花香彌漫在宿雪宮這一方氤氳美好的空氣中,微微的濕意在面龐上輕拂,一枚花瓣不慎跌落,飄搖在墨白和絨芷之間。
墨白額上的符紙也微微飄動著。
“要不……”墨白心想。
也許是今日的桃花實在是太美,也許是今日的心情莫名的歡愉,也許……誰知道呢?
墨白的眉眼安好,又黑又長的睫毛微顫,一雙丹鳳眼保持著淡漠的樣子,帶著一絲未化的冰霜,就那么靜靜的,靜靜的。
唯有深紅色的一襲長袍隨風(fēng)輕動。
見墨白一動不動的身影,絨芷歡呼著跳了起來。
“黑土啊黑土,你也有今天!哈哈,我揚(yáng)眉吐氣的日子終于來臨了!你個沒人性的家伙,居然定了我七日!整整七日!每次都挑在我最難站定的姿勢那一刻把我定??!今天也算是便宜你了!倒是讓你站的那么輕巧!要不……嘿嘿,換個姿勢再定你一次?”絨芷奸笑著對著那個額上貼著黃色符紙卻依然俊美的人兒說。
“算了算了,要是被你掙脫了那可就難了,省得你小瞧我,每次都讓我隨便貼,這次可好,自己坑死自己了吧?哈哈……你且就呆著吧,我倒是要端杯茶來瞧著你站個一天的!”想起每次自己被狼狽定住的時候,墨白總是悠悠閑閑品茗賞花的,絨芷氣都不打一處來,如今可好,自己也有能夠欣賞美景與狼狽帥哥的機(jī)會了。
正當(dāng)絨芷持茶款款而來時,桃樹下卻不見了墨白的身影,她心念著不好,快步走向墨白曾站定的地方尋找,然而,正是此時,一只冷白的手輕輕巧巧的將一張泛黃的符紙貼在了絨芷的額上。
絨芷驀的站定了,驚訝地表情也隨之定格。
墨白的嘴角泛上一絲得逞的壞笑,眉眼間如四月和風(fēng)拂柳,最后一絲風(fēng)雪也化作了汩汩春水,淌到他的嘴邊,化作一抹溫暖的輕笑。
他繞到絨芷的面前,相當(dāng)自然的端走了絨芷手中的尚暖的茶水,道了句:“多謝?!?p> 他原本清冷的眼里,倒映著絨芷的驚詫的面容,那一雙桃花眼不可置信的睜大著,恰似那一樹桃花盛開的樣子。
墨白吃著茶,含笑著走遠(yuǎn)了。
那深紅色的一襲長袍,給這呆板的四季如一的春日一抹鮮活的生氣。
……
十五日過后,墨白放棄了教絨芷定身符的念頭。
“難道……還是太難了嗎?”墨白看著手中絨芷所繪的符紙,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絨芷所畫的圖案沒有一絲錯處——她除了第一日所畫的圖案又些許錯處之外,之后畫出的圖案都相當(dāng)完美——比墨白自己當(dāng)年學(xué)習(xí)的時候畫的還要更無可挑剔。
其實,當(dāng)?shù)诙战q芷把那符紙貼在他額上時,他便做好了掙脫那符咒的準(zhǔn)備,然而,到第三日,第四日,甚至第十五日,那準(zhǔn)備都不曾用上過。
可是,這又是為什么呢?
墨白苦苦思索,卻依然想不明白。
所以,今日,當(dāng)絨芷接到一張圖案無比簡單的符紙時,也是大吃一驚。
一張黃黃的符紙上空空蕩蕩的,幾乎沒有什么內(nèi)容,比先前那張定身咒容易了不知道多少倍。
“先前所讓你畫的是定仙咒,雖說是定仙,但如若你掌握了,那么不論是仙是魔是妖皆可定住,可你……而今此咒,卻只能定人,你且先試試,待到明日,我偕你去人間試煉一番?!蹦卓粗q芷從一臉懵懂得表情變換到一臉不服氣的樣子,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學(xué)生雖然是個庸才,但卻心高氣傲的很,奈何眼高手低,也叫他這個做師父的無奈苦笑了。
……
“父親可好些了?”跡佑看著眼前這個為一幅畫上的女子憔悴了許多的老人,心中不由得泛起一絲苦澀。
“好?從何談起呢?”那個沙啞的聲音狠狠的說。
雖然,還是有氣無力著。
“父親,意清回來了?!币苍S是為了轉(zhuǎn)移他憔悴的父親的注意力,跡佑說道。
雖然意清也是一個無名無分的仙子生的孩子,可是,父親卻偏愛她萬分,雖然他常常是一副憔悴而嚴(yán)肅苦悶的樣子,但是當(dāng)意清如小鹿一般蹦跳著出現(xiàn)在他的渾濁的眼前時,他的無神的眼中卻往往會浮現(xiàn)出一抹難得的笑意。
跡佑較之意清,在父親心中的地位恐是遙不可及的。
年幼之時,跡佑也曾憤懣過,妒忌過這位與他同父異母的妹妹,也曾百思不得其解,為何她意清公主貴如公主,被父親捧在手心,而自己雖為太子,卻是如草芥如飛沫,在父親的心中是如此的不名一文。
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也漸漸接納了這個妹妹,尤其是當(dāng)他以為父親故去后,他更是如父親一般將她捧在手心——這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至于他的母親,不知是出于何故,據(jù)說是死去了,而意清的母親,卻是明明白白的死于難產(chǎn)的。
如今,在離開數(shù)千年的父親回歸近五百年的日子里,在上次與父親的會面后,他仿佛終于明白,為何父親會偏愛意清那么多。
意清,和那畫中的女子,隱約有三分神似。
雖然只是三分,卻足夠贏得他父親的幾乎全部的愛。
“她回來又怎么了?多事而已。”那個聲音說出的話很輕巧,很虛弱,但是,卻讓跡佑心驚。
雖說這五百年來父親性情大變,但是對于每次意清的歸來,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思念在言語里面,甚至有一次,他渾濁的眼里還滲出了隱隱的淚水,可如今卻……
“那個女子……是叫絨芷吧。她離開了,是嗎?”那個鬼魅的聲音是如此的陰冷,那一字一句,都仿佛是從地獄中敲碎的塊塊寒冰。
跡佑知道,雖然不知原因,但是,所有的一切他的父親似乎都能知曉。
他有些微微顫抖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