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黑翼之殤

　　一年前，帝國歷1275年秋。帝國南地行省薩烏絲。

　　薩烏絲邊防軍團情報處向上呈上了一份秘密情報：薩烏絲行省邊境外數(shù)十里處的緩沖地帶某個早些年廢棄的古堡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高等吸血鬼秘密潛入的蹤跡。

　　負責薩烏絲行省一切邊防事務，正是有著“南境文明守護者”，“帝國之花”，“血染的金雀花”等美譽的金雀花侯爵。

　　收到此份情報后，侯爵高度重視。他認為放任一個高等吸血鬼在邊境肆虐絕對會對帝國造成不可預估的危險。

　　每一個高等吸血鬼都是一支恐怖的亡靈大軍，他們是被眾神詛咒之人奈格里奇所創(chuàng)造出的仆從，是所有人類的死敵。血祭，屠殺，吸血鬼所及之處，往往都是帝國子民的噩夢。雖然通過近年來帝國與各大教會的全力追剿，帝國境內(nèi)的吸血鬼幾乎消聲滅跡，但是，被剿滅的大部分只是低等吸血鬼，各個高等血系并未受到重創(chuàng)。情報表明大部分血系都離開了帝國境內(nèi)，更有甚者聲稱一些高等吸血鬼已經(jīng)滲透進了帝國貴族階層，在教會的勢力范圍外更加隱蔽的活動著。

　　權(quán)衡過后，侯爵決定先發(fā)制人，趁著敵人立足未穩(wěn)迅速調(diào)集重兵剿滅。

　　一道道密令自指揮處下達到軍團各處，整個薩烏絲行省的戰(zhàn)爭機器瞬間運作起來。

　　僅僅半日功夫，五千名最精銳的帝國勇士從整個軍團各部調(diào)集而來，考慮到敵人所處的敏感地帶，為了防止食人魔王國有所異動，侯爵決定采取少量精銳進行閃擊戰(zhàn)術(shù)。

　　為了保證戰(zhàn)斗的勝利侯爵麾下戰(zhàn)功赫赫的翼騎兵團出動了三分之一，整整一百余名黑翼騎士構(gòu)成了這支軍隊最鋒銳的利刃。而軍陣的核心，則是五名強大的帝國法師和南方教會派出的幾名戰(zhàn)斗牧師和背負斬殺吸血鬼重任的一名強大的“神眷者”......

　　“在出發(fā)前，我相信沒有人能預想到，在我們動用了薩烏絲行省最強的戰(zhàn)力后，所經(jīng)歷的，竟然是一場無法想象慘烈至極的戰(zhàn)斗?！?p>　　講完這句話，克洛將酒杯里剩余的麥酒一飲而盡。

　　威爾立刻給這位騎士續(xù)上了一杯。

　　“這也是我第一次與吸血鬼的接觸，急行軍下，出發(fā)兩個時辰之后，我們就逼近了那個吸血鬼藏身的古堡，在大概古堡數(shù)里地之外，敵人就發(fā)現(xiàn)了我們，隨即向我們發(fā)動了試探進攻。一開始只是些行動遲緩的僵尸和拿著腐敗不堪的刀劍的骷髏，雖然這些僵尸異常頑強，往往砍成碎肉之后才會喪失行動能力，但是對軍團的精銳戰(zhàn)士構(gòu)不成什么威脅，甚至不需要在步兵陣后方待命的我們動手。這些僵尸的爪牙和骷髏劣質(zhì)的武器根本不能擊穿我們的鎧甲對我們造成絲毫傷害?？柘碌呐讘?zhàn)馬亦能輕而易舉撞倒那些骷髏把它們踩成碎片。整個大軍保持著整齊的陣容和高昂的戰(zhàn)斗意志前進著?！?p>　　“慢慢的，隨著愈發(fā)接近古堡，我們發(fā)現(xiàn)僵尸骷髏越來越密集，黑壓壓的似乎無窮無盡阻擋著我們前進消耗著前方士兵們的體力，眼看著傷亡也在不斷的增加，于是隨行的法師出手了。”

　　“當時我正好處在這些法師的側(cè)翼，在他們低聲吟唱中，溫度急劇上升，那些密密麻麻如緊綁著的干草一般的擠在一起的尸體怪物中升騰起了數(shù)個火焰匯聚而成的風暴，眨眼的功夫就把數(shù)不清的骷髏僵尸燒成了焦炭?！?p>　　又灌下了一大口烈酒，也許是在酒精的刺激下，趁著吧臺上昏黃的燭光，威爾察覺到克羅平時堅毅的臉上有著幾分異樣的潮紅。

　　“那真是無法形容的壯觀，強大的法師消滅這些令人惡心的邪惡生物比碾死一只只螞蟻還要簡單?！?p>　　“我們被這些魔法的強力量鼓舞的士氣高漲，眼前的敵人都幾乎已被焚燒殆盡，就當我們幻想著沖進吸血鬼邪惡的堡壘抓住這個異端，釘死在薩烏絲大教堂的神像之下，轉(zhuǎn)變發(fā)生了。”

　　克羅深吸一口氣，往昔的慘痛回憶此時此刻又從腦海深處浮現(xiàn)。

　　“似乎是被我們激怒了，不知何時突然出現(xiàn)的黑云遮蔽了整個戰(zhàn)場，我當時只感到邪風陣陣，內(nèi)心中涌起了陣陣異樣的不適感，下一刻，我們腳下的大地變成了腥臭的泥沼，一個個早已腐爛不堪，身體到處留著黃色膿水怪異駭人的怪物如地獄的惡鬼般從四面八方的泥沼里掙扎爬出，我從來沒見到過那種邪惡的怪物，我當時親眼看到了前方一個只有半個身子卻目測比騎在馬上的我還要高大的怪物從地面鉆出，拖著惡臭腐敗流了一地的內(nèi)臟張著血盆大口活活把一名帝國士兵咬成兩截。在這些可怖怪物的屠戮下，恐懼在前陣蔓延開來，士兵們死傷一片，眼看著就要潰敗下來，當時的指揮官果斷指揮翼騎兵從兩翼迂回包抄發(fā)動沖鋒，并命令隨軍的戰(zhàn)斗牧師進行戰(zhàn)斗禱告支援前線?！?p>　　“牧師向女神的禱告重新賜予了士兵們凈化邪魔的勇氣，他們分成數(shù)個方陣迅速聚集起來使騎兵能夠順利沖入陣中，我們從兩側(cè)開始對敵人進行來回穿插沖鋒，雖然腳下變成了爛泥，戰(zhàn)馬的速度被大大減緩，不過我們還是帶著巨大的沖擊力用騎槍貫穿了一個又一個怪物。但它們還是能夠頑強的拖著殘破的身軀爬起繼續(xù)戰(zhàn)斗。

　　眼看場面僵持了下來，一直在后方壓陣的“神眷者”大人突然出現(xiàn)，此時他如天神下凡一般沖入了戰(zhàn)場正中央，雙手揮舞著一把燃燒著白色火焰的巨錘，眨眼間將自己身邊的幾個怪物砸得粉碎，隨后他一聲高喝，我發(fā)覺我和身邊戰(zhàn)士們的武器上都攀騰起了白色的火焰，之后被我們武器刺穿的怪物慘嚎之后都被灼燒成了灰燼，再也爬不起來，在神眷者大人的幫助下戰(zhàn)場慢慢的重回我們的掌握之中。”

　　一口氣講述了半天，克洛緩了口氣，才繼續(xù)道：

　　“勝利的天平眼看就要向我們傾斜而來，但是，終于，這些亡靈的主人，邪惡的化身，吸血鬼現(xiàn)身了。那個恐怖的吸血鬼騎在一條巨大的、雙翼似能遮蔽天空的尸骨拼湊成的巨大怪物身上在戰(zhàn)場上空出現(xiàn)，凌駕于我們所有人之上。雖然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我能感受到他看向我們的眼神有著無盡的嘲諷和蔑視?！?p>　　我到現(xiàn)在都能記得他接下來說的話語，克洛聲音有些顫動。

　　“渺小的凡人，無能的牲畜，和一個俄狄米斯的狗腿子，竟敢主動侵擾我的領(lǐng)地。此刻，我，偉大的亡靈之主，鮮血領(lǐng)主，夜之顯貴，宣示了你們的命運，來迎接你們的死亡吧！

　　隨著吸血鬼的低吟，我能感覺到自己身下的戰(zhàn)馬變的焦躁起來，不停的嘶鳴著。那時的我還不知道將會發(fā)生什么。

　　片刻后，吸血鬼完成了吟唱，怒吼道：

　　“死吧！蟲子們?！?p>　　在那瞬間，我察覺到仿佛有一股無形的沖擊波從戰(zhàn)場中心爆發(fā)，瞬間席卷了整個戰(zhàn)場，下一刻，我只感覺到渾身都像是被碾碎了一般，猛地吐了一口鮮血癱倒在地。而身邊那些軍團士兵們，他們慢慢地，慢慢地，如同腐敗的花朵一般，幾千人就那么腐爛消逝在那片沼澤之中。我隨即昏死過去。當時的我并不知道，單但后來我聽人告訴我，我們翼騎兵的鎧甲是摻雜了一種叫做破魔秘銀的神奇金屬鍛造而成且受過神官禱告賜福，能最大減少魔法滑溜帶來的傷害，因此我和如今小隊的幾個兄弟才能保下一條命，而那些普通的士兵則魂飛魄散。即使有鎧甲保護，整整數(shù)百翼騎兵抗過去的也就一手之數(shù)。承蒙侯爵大人照顧，回到薩烏絲后我們在床上躺了整整半年才能緩慢的走動?！?p>　　想到自己如今也是亡靈法術(shù)的使用者，威爾一時無言以對，心中五味雜陳，他只能拍了拍眼前這個男人堅實的肩膀安慰他。

　　良久的沉默后，威爾輕聲詢問著他的疑惑。

　　“之后呢，那個吸血鬼就放過你們了？”

　　“那怎么可能，等我醒過來時，發(fā)覺似乎并沒有過去很久，整個戰(zhàn)場上只有零星幾個騎士躺在戰(zhàn)馬的骸骨邊上生死不明，吸血鬼此時卻在地面上正和“神眷者”大人激烈戰(zhàn)斗著，整個戰(zhàn)場上再不見其他活人。

　　“神眷者”大人如神靈附身一般渾身升騰著著白色火焰，一錘緊過一錘的砸向用手中黑色長劍左右抵擋的吸血鬼，兩人渾身均是帶上了大大小小的傷勢，戰(zhàn)斗的余威使附近竟找不出一處完整的地面。

　　我就那樣躺著，看著大人和吸血鬼戰(zhàn)了半日有余，最后時刻“神眷者”大人一錘砸開了吸血鬼的長劍，緊接著又一錘雷霆般狠狠砸在了吸血鬼的胸口之上，打的那個嗜血惡魔張口噴出了一大片鮮血霧。而大人也被吸血鬼反擊的一劍砍掉了整個左肩。吸血鬼慘叫一聲后化作了一群蝙蝠消失了，神眷者大人卻直挺挺地摔在地上。我看著著急卻動彈不得只能干著急，眼睜睜的看著又過了幾個時辰，當時的隊長安德爾大人竟然能顫抖著站起身來，之后他費了整夜的功夫?qū)⑽覀儙讉€還活著的騎士和神眷者大人一個一個安置在附近相對顯眼的一棵樹下。自己就掙扎著向邊境地方邁去。我就那么躺著看著他一瘸一拐的消失在地平線上。

　　整整兩天后，就在我感倒自己的生命即將消逝殆盡的時候，一隊帝國騎兵終于發(fā)現(xiàn)了我們，在給我們喂了點溫水之后將我們靠在馬背上救回了我們。一路上我聽他們說安德爾隊長托人去給營地報了信，自己卻消失了，從那之后再也沒人見到過他?！?p>　　克洛的話講完了，身邊多出了許多空酒杯，威爾想讓他慢慢平復下心情，不在開口言語，而自己卻還沉浸在他的往事中久久不能走出。

　　“唉，這群小子也是夠倒霉的，那個什么喇叭花侯爵回去后就該把情報的提供者給吊死在城門上。”

　　耳邊突如其來出現(xiàn)的話語嚇的威爾端著酒杯的右手狠狠一抖，頓時撒了自己一身的劣質(zhì)麥酒。

　　“你激動個什么，他聽不見的，我暫時給他身邊施了個靜音法術(shù)?！?p>　　骷髏頭漫不經(jīng)心的安慰道。威爾這才長舒一口氣。

　　“你剛才的什么意思？”

　　“我是說那個情報有問題，他說的那個吸血鬼放的法術(shù)叫死亡凋零，這種能釋放出如此范圍的亡靈法術(shù)的，怎么可能是個普通的高等吸血鬼，一瞬間融化掉幾千人，怕是那周圍的亡靈之風都被他抽的一干二凈，還將俄狄米斯的賜福者打個半死，至少也是個家主級的人物，至于是哪個血系的就不清楚了?！?p>　　手上的戒指里傳出了骷髏頭的嘟囔。

　　“那個什么喇叭花侯爵是個聰明人，他派出的確實是可以輕松收拾一個高等吸血鬼的實力，可惜情報有問題，人家是個家主，傻眼了吧，我估計么那片地方下面埋了個規(guī)模挺大的古戰(zhàn)場，這個老吸血鬼過去撈好處了，沒想到被個爆種的神眷者灰頭土臉地痛打了一頓。屬實讓人笑掉大牙?！?p>　　人家封號是金雀花侯爵，什么喇叭花，原來你個老不正經(jīng)的骷髏頭一直在戒指里偷聽啊，威爾忍不住內(nèi)心誹謗到。

　　“有人來了，我先撤了?！?p>　　骷髏頭突然間又沒了下音。就如同真正的幽靈般無聲無息。

　　還沒發(fā)現(xiàn)來的是什么人，威爾先聞到了股茶花香氣一陣襲來。

　　“這位先生，能不能請我喝一杯呢？”

　　清亮的女聲從威爾的身后響起，想必就是茶花香味的主人。

　　威爾循著燭光扭頭看去，一個穿著好似女式緊身皮甲，很好的勾勒出一副曼妙的修長身軀的年輕女子靜靜地站在他的身后，如黑暗中的一朵幽蘭般佇立著。

　　威爾饒有興致的仔細觀察著她，此女子身材如此嬌好，長相倒是頗為普通，一副面孔只有一雙深黑色的水潤大眼和清爽的短發(fā)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好啊，給這位女士也來一杯和這里最好的酒。”

　　威爾紳士的笑道，在酒吧里被女性搭訕，這還真是個新鮮有趣的經(jīng)歷。

　　年輕女子毫不客氣的接過酒杯一飲而盡，隨后無視了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克洛，徑直貼近威爾的身邊。

　　有一說一，威爾有些羞澀，他還是第一次離年輕女性如此之近，不知為何他想起了宮殿里的那個高冷女仆，也不知如今她在做些什么？

　　“慷慨的大人，夜深了，您可否感到寂寞？有沒有興趣今夜和我一起談談風花，聊聊雪月呢？”

　　說著，女子纖細卻是勻稱的手指輕輕掃過威爾的胸膛，帶給他觸電般的感受。

　　用力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威爾強迫自己清醒了幾分，開玩笑，搭訕是一回事，他可不想真的在這陌生的地方和一個陌生的女子有什么更深一步的私密接觸，出來的時間也夠久了，待想個說法盡快脫身。

　　他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突然拉起一旁克洛的手臂，放在胸前，向年輕女子說道：“不好意思，這位美女，我喜歡的是身邊這位壯碩的硬漢。我們還有些事要做，這就先行告辭了?！?p>　　說完，威爾向女子行了個紳士禮，從克洛腰間的錢袋里掏出了了幾枚銀幣留下便強行拉起了還不知所措的他大步走出了酒館。全然不管后邊女子一臉難以置信的震驚。

　　......

　　走在回旅館的路上，克洛多次欲言又止。

　　威爾實在忍不住踢了他屁股一腳：“你在想個什么，老子是正經(jīng)人。”

　　說完狠狠白了克洛一眼，催促他加快腳步。

　　然而此時的兩人都沒注意到身后不遠處，夜色中的一雙眼眸，正在緊緊盯著匆匆而行的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