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映照得萬物泛紅。
李天濯暴怒呲牙,發(fā)瘋似的在成堆的尸體間翻找,突然,大笑不止。
他拖出一具樂姬尸首,奪過死士的劍,咆哮著一頓胡劈亂刺三千七百八十六下。
面對肉糊,終于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回!“一聲令下,死士大軍從暗道退去。
鑄劍谷里,一人抱著琵琶從死人堆里艱難爬出。
膽怯的四處張望,周邊一切都變得那么陌生。
鑄劍谷,已然成了紅葉谷。
她苦苦尋到四個姐妹的尸首,面對慘狀,頓時失聲,強(qiáng)忍著不敢發(fā)出哭吼,每一根毛發(fā)無不在顫栗。
以手為刨,翻地三尺,皆為紅土。
百里之外的穿天河上空,一聲鶴唳,百鳥驚落。
穿天河平湍在地面上,不過是自源頭雪域國流至最南端南漠,穿腸五個國家而過,才得此虛名。
河川上,獨一扁舟,一蓑笠老翁手持長篙。
高空俯望,扁舟細(xì)長如柳葉。
白鶴盤旋岸邊上空,不敢飛躍河川,發(fā)出陣陣鶴唳之聲。
“鶴兒,莫慌!”
許一夢輕撫白鶴背部。
白鶴撲騰著翅膀,朝河面的扁舟瘋狂啼叫著,背上的許一念啼哭不止。
許一夢望向蓑笠老翁,并未發(fā)現(xiàn)異樣。
但,白鶴靈性非常,許一夢不得不小心的四下張望。
周遭,樹定云止,穿天河上沒有一絲波濤,兩岸延伸數(shù)里不見漁民一二。
并無絲毫異樣卻讓許一夢心頭緊繃,跟隨著周圍靜止般的環(huán)境,秉住呼吸。
只見,蓑笠老翁手持長篙劃過水面,河川頓時洶涌澎湃起來。
許一夢大驚失色,摸了摸系住許一念的繩帶,輕聲道:“莫不是三峰寨前寨主,徐九川?”
許一夢頭皮一陣酥麻,深呼一口氣,啟紅唇,朝那蓑笠老翁問候道:“徐老前輩,我乃幻鏡湖許一夢,鑄劍谷前谷主邱勝天的徒弟。今日過境,無意冒犯,望前輩放行!”
許一夢敬重有加,強(qiáng)壓白鶴飛的更低,以示敬意。
蓑笠老翁徐九龍并不理會她,自顧輕輕劃撥著長篙,小舟在滔浪里起起伏伏倒很平穩(wěn)。
許一夢緊盯著徐九龍的長篙,一篙劃過,漣漪漸遠(yuǎn)漸兇,逐漸變成滔浪,在遠(yuǎn)處形成城墻高的水浪。
幾篙劃過,徐九川佇立在扁舟上,朝穿天河的盡頭盯看了會兒。
悠悠道:“縱使,邱老弟見我,也得下來問候一二,教出來的徒兒怎敢飛我頭上拉鳥屎?看來,我得替這個死鬼教教他的徒兒了。”
說著,竹篙中拔出一柄劍,劍身似水,卻有污濁之色,名曰龍飲劍。
許一夢輕拍著背上的許一念,趕緊道:“徐老前輩責(zé)備的是!許一夢在此向您賠不是了。“
見徐九川無甚反應(yīng),許一夢緊接著道:“記得師傅曾經(jīng)再三教訓(xùn),天下有二不沾三不惹。酒色為毒,不能沾。南有三峰徐九川,北有三圣劍冢安,中有張家嗜血郎。此乃三不惹!“
“哈哈哈哈!”徐九川得意之色難以掩飾,索性開懷大笑起來,“老咯老咯!老咯!榮譽于我已如灰燼,隨我不如隨風(fēng)?!?p> 徐九川姿態(tài)怪異,語氣緩和了很多。
只見他一篙入水,濤浪如山,層巒疊嶂之勢,咆哮著相互追逐而去。
“一篙入水浪成山,一劍指空天地翻!今日有幸目睹徐老前輩九龍飲水功,實乃三生有幸,僅一成功力,我,邱勝天之徒,自覺不如。”
“哈哈哈哈!不要說這些江湖人盡知的廢話!”
蓑笠老翁徐九川緩緩摘下蓑笠,扭過臉,露出發(fā)黃的牙齒,游離的眼神掃描者許一夢的身子,猥瑣之態(tài)讓人反胃。
繼續(xù)無恥道:“要我放過你?可以!我留你一命,你留我一夜,如何?”
許一夢閉目深呼一口氣,臉色脹得通紅,雙手氣的發(fā)抖,強(qiáng)壓心頭怒火,咬著牙緩緩道:“若能放我等一條生路,他日,定以風(fēng)雨九殺相謝!”
“哈哈哈!風(fēng)雨九殺?憑你許一夢?那還不如我親自動手!哦,哦,哦!我明白了,你是說,憑他?哈哈哈,是啊,他或許有這個能力,可你憑什么認(rèn)定他會聽你的?要知道,只有自己的種,才最可靠,你背上的孩子,是誰的?哼哼,他還能活多久?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將死,且毫無干系的人葬送了自己!你若從了我,我便救他,保他活過十歲無憂,如何?”
老翁徐九川直勾勾盯著許一夢,說著說著口水從嘴角漫了出來。
“放肆!”許一夢再無法容忍。
“哎喲喲,對不起,我的小美人兒,老夫一不小心就惹了你生氣,沒關(guān)系,沒事兒,老夫今夜會很溫柔的安慰你的,你要我補償多久,老夫就堅持多久,哈哈哈……”
“找死?。。 ?p> 許一夢忍無可忍,手生冰靈劍,瘋狂揮向穿天河。
穿天河內(nèi),一葉扁舟下,水底翻涌著無數(shù)冰靈劍,包圍著小船,從水底刺出水面。
小船被擊碎成木屑。
徐九川凌立于游動的水柱之上。
萬千冰靈劍破水而出,飛旋環(huán)繞著徐九川,越織越密。
瞬間,萬千冰靈劍從四面八方刺向徐九川,勢如萬劍穿刺。
徐九川一手扶著老腰,啐了口口水,持長篙的手微顫,長篙炸裂開來,露出一柄長劍。
劍身由九龍纏繞而成,通體白澈,只見,九龍頓時離開劍身,游飛四散,身形愈發(fā)強(qiáng)大,形成九道水柱噴向蒼穹。
萬千冰靈劍稍近之,便被擊碎,并被裹挾進(jìn)水柱里,涌向蒼穹。
一霎間,萬千冰靈劍竟被九道水柱吸噬殆盡。
徐九川得意一笑,瞇眼斜視許一夢,九道水柱突然改變方向,噴射向白鶴。
白鶴驚唳中奮翅高飛躲閃,終究,還是被困于九道水柱之內(nèi),只得在狹隘的空間里盤旋打轉(zhuǎn)著,不敢沖撞突圍。
“鶴兒莫慌!”
許一夢立于白鶴之上,伸展雙臂,仰天微嘆:“我與白鶴皆過客,怎料人間風(fēng)波惡?決!?。 ?p> 飄逸的身姿帶出凍天的冰氣,周身的水柱瞬化成冰,立于空,阻隔住源源不斷的水柱沖擊。
巨大的九道水柱沖擊在巨大的冰塊上,四濺而下,在夕陽斜射下,像一場曠世秋雨。
“好!好!不愧是邱勝天的徒兒,不過,可惜了美人兒了!哈哈哈哈!從來就沒有我三峰寨搶不到的女人!我便問你最后一遍,是從與不從?這孩子,是給與不給?”
許一夢并不理睬,加大功力,壓制住了九道水柱。
“看來,毀名劍與傷美人兒,這兩不為,今日要為一為了!九龍在天,無窮之水?。?!”
九道水柱旋成一道水柱,如擰成的一股繩,扶搖直上。
凍化的冰塊被沖化散開,巨大的水柱直擊中白鶴腹部。
一聲哀鳴,凌空灑血,白鶴墜入林中,再未飛出。
許一夢落于河畔,臨水而立,已受重傷,許一念啼哭不止。
“美人兒!你離我越來越近了,不要嫌我老,我最了解你們女人的內(nèi)心,乖乖束手就擒吧!”
說罷,徐九川已逼近許一夢,那副嘴臉看的更加紋理清晰。
黑白相間且雜亂的眉毛,長出鼻孔的鼻毛成撮,咧出的黃牙,牙縫足以插進(jìn)筷頭,游離亂看的瞇縫眼,瘦黑褶皺的臉盤,外加一股腥臭味兒,更要命的是,他竟不自知,越逼越近。
許一夢揮擊冰靈劍,一劍激起千層冰浪,如鋒芒一樣生在水面之上,徐九川被擊退至河中央。
徐九川咧了咧嘴,抽動了一下臉頰,眼露兇殘之色,啐了一大口黃濃痰。
“美人兒,讓老夫給你洗洗澡吧!九龍飲水!?。 ?p> 九條游龍之氣鉆入水下,水面頓時平靜如鏡,波瀾不驚。
許一夢后退兩步,還未來得及做好防備,一股翻江倒海之勢突襲而來。
穿天河瞬間斷裂開來,自許一夢著腳處現(xiàn)巨大深淵,可見川底泥濘。
許一夢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墜入川底,剛飛躍至半空,兩側(cè)的巨大水墻狂嘯夾襲而來,眼見來不及沖出,許一夢再生冰墻于兩側(cè),試圖擋住翻涌的河水。
冰墻厚且巨,可惜抵擋不住兩側(cè)巨大的河水夾擊。
生出的兩面冰墻被推向許一夢,眼看就要被夾成肉餅,許一夢雙手擊向兩側(cè),硬生生抵擋住兩面的冰墻,一口鮮血被震的噴吐而出。
“哈哈哈哈!”
徐九川發(fā)出別有用心的笑,讓人渾身不自在。
“許一夢!此時此刻,你從也得從,不從也得從!哈哈哈哈!”
徐九川說罷,已近許一夢身后,雙手輕輕搭在她的肩上,鼻孔呼出令人作嘔的氣息。
許一夢渾身發(fā)顫,雞皮疙瘩起遍全身,可她不能松手,忍受著身后徐九川的不斷挑逗。
正要崩潰之際,身后的徐九川突然定住了一般,過了半晌,才聽他突然大笑起來。
“哦?原來天劍在此啊!哈哈哈哈!”徐九川一直盯看著許一念,突然頓悟過來,驚喜的仰天大笑,“哈哈哈哈!美人兒與名劍兼得,哈哈哈哈!蒼天待我不薄?。」?p> 徐九川狂笑不止,此時此刻,他仿佛既得了美人又得了江山似的,笑的咳喘起來,卻無法自制。
“噗!”
直到一口老血噴出,他才突然停了下來。
徐九川瞪大著眼珠子,剛剛才感覺達(dá)到人生巔峰,這才一會兒的功夫,就要給老子整地獄去了。
徐九川不可思議的緩緩扭過頭,看見身后的義子——葉落川,眼睛瞪得更大了,氣喘的更粗了。
“逆子?。。 ?p> 徐九川咆哮著雙掌擊飛葉落川,再吐三大口老血,搖搖欲墜。
“哈哈哈哈!逆子!逆子!!”徐九川直指葉落川,飛濺著唾液和血液破口大罵:“你殺了養(yǎng)育你的義父!你個逆子!逆子?。 ?p> 話音剛落,負(fù)重傷的葉落川不顧震傷的內(nèi)臟,再次飛刺徐九川一劍。
“你?你…”徐九川咧著上嘴唇,食指指著葉落川,“你個逆子!跟你父親一個德性!都他媽的該死,該死?。。」?p> 徐九川嘲諷著大笑起來,咳喘出的血一坨一坨。
“閉嘴?。?!”
葉落川拔出劍,一道血光飛濺而出,只見,他揮劍一瞬,徐九川的整個下巴被切割了下來,只留下上顎。
徐九川發(fā)狂般發(fā)出“哼…”的用力掙扎聲,再也發(fā)不出其他嘲笑聲。
他眼睛瞪得更厲害,更不懈,更張狂,就是在告訴葉落川,你爹是老子殺的,你這個孽種不知道是你爹的,還是老子的種!
葉落川冷冷直視著徐九川的眼睛,無言語。
飛劍再揮舞,剛剛肆意搭在許一夢肩上的一雙手,墜進(jìn)川底的泥濘之中,緊接著整個身子砸落進(jìn)泥濘之中。
熟悉的人,陌生的手,擁過許一夢的腰間。
許一夢已雙手發(fā)酸,沒了絲毫氣力。
葉落川輕輕放下許一夢于河畔岸汀之上,斷裂的穿天河“轟隆”一聲巨響,撞出與云比肩的浪花,埋葬了叱咤一方的三峰寨寨主和他的龍飲劍。
穿天河再續(xù)起來,緩緩朝著下游流淌,像個失憶的人兒,完全忘卻了剛剛激蕩出的傷痕,一如往初般在傷痕上流淌,流淌,流淌。
遠(yuǎn)處的水下,突然發(fā)生一陣異動,只是,誰也沒有氣力或心思去管它。
葉落川只顧靜立在許一夢身邊,不言不語。
“為何這般?”許一夢哄歇了許一念的哭啼,側(cè)過臉問葉落川。
葉落川望著湍流不息的穿天河,“因為,落川心里只有一個人,其他的,我不在乎!”
許一夢呆滯的眼神里含著打轉(zhuǎn)的淚水,委屈和矛盾,絕望和光明,唯一的可惜是,該來的人永遠(yuǎn)不會再來了。
他們休息片刻,以為,最艱難的時刻已經(jīng)度過了,殊不知,一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