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康想盡各種辦法都無法破開眼前局面,再拖個一時半會,他也不用掙扎了,等著灰灰去吧。
鬼王下定決心,將黑槍插入地面,面現(xiàn)不忍。
四個纏布尸胸口以下被雷神消磨成了虛無,此刻四鬼好似受到某種召喚而莫名震動,先后像反芻一般吐出一塊規(guī)整的血肉,這血肉雖混雜鮮血,卻被壓縮得四平八穩(wěn),由鬼道元氣元氣纏裹而成。
“齊叔”等人察覺這血肉塊中熟悉的氣息,一個個怒德目眥欲裂,欲活剝了隗康,但是又加入不到這種高級別的戰(zhàn)斗,氣得渾身發(fā)抖。
眾人包圍圈中央,貳富扶著剛剛清醒過來的佟天,略一猶豫,他給隗康磕了三個頭,同樣吐出一物。這像壓縮餅干一般的血肉一出,便被鬼王勾動元氣一卷走了去。
雷神眼中光華大盛,九天奔雷受雷神暴怒的影響變得狂躁數(shù)倍于前,似欲肅清寰宇。
隗康持槍而立,閉上了眼睛。眾人大訝,堂堂鬼王,就要束手就擒了嗎?
靜,死一般的靜,雷霆轟鳴都被隱去。時地處山下封閉大墓中,本無冷熱氣流之動,眾人所在之地最外圍貼墻根處刮起了一圈灰風。風出,這風一轉(zhuǎn),像切豆腐一般切開了什么,空間震動!
風旋得更急,于往前一步處同樣圈起一抹死灰的風影,內(nèi)外兩道不知名風旋中間的地面仿佛被什么利刃切割,在“喀啦喀啦”聲中向下墜去……
往前一圈再回蕩起一道風,天塌地陷!
身處戰(zhàn)陣邊緣使九節(jié)鞭的修士和他靈器鋼鞭一同被腳下的灰色旋風從上到下切成四截,旁邊之人急退,跌落坍陷的無底深淵……
蕭長昀等人的包圍圈一再縮小,眾人腳下只剩下不足八丈的立足之地,八丈之外是懸崖,是絕壁,其下不知通往何方,只有碎石滑落的聲音,那聲音越來越遠,接著便好似被底下的黑洞般的虛無吞噬。
微弱熒光從地底飄出,照亮了地表之上如芒綻放的灰氣,滾動不休。
纏布尸已為天雷所滅,雷神也被灰色氣旋斬碎,又被灰氣拖進地底無盡深淵。隗康越戰(zhàn)越勇,獨戰(zhàn)在座所有高手。
佟天感覺身體被掏空,比杜杰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倒是看出了一些門道,鬼王身后無盡的灰霧就是妥妥的孤鬼煞,有這海量的煞氣作為后盾,隗康再猛也不是沒有可能。
當初和松道人一戰(zhàn),道士只是誤打誤撞戳出了些許煞氣就壓力倍增,遑論此刻眾人與隗康如淵似海的孤鬼煞為敵。
隗康的黑槍不知所蹤,實力卻分毫不減,他的頭、肩、背、臀,任何你想不到的部位皆有槍意,勁力化發(fā)的高手最不懼的就是人海戰(zhàn)術(shù),蕭長琤鋒銳的劍法他都接得游刃有余,反催出的凌厲指風,卻不是隨隨便便可以招架的力道。
戰(zhàn)陣圈子越縮越越小,深淵中的股鬼煞像一頭吞天噬地的饕餮,而那一圈深淵就是它的巨口,眾人立足之地被孤鬼煞逐漸蠶食。
腳下之地不足三丈,退無可退,蕭長昀曜靈沉降,大夏龍雀一刀劈出一方古印,鎮(zhèn)住一邊霧氣;皇道龍氣升騰,佚電劍勢凝而不散,慕容淵攜真龍元氣撥開迷霧也似的孤鬼煞,升起一面如日火輪,守住一隅。
隗康二指接住琤大人一劍,腰腹受龍勝男登天三腳,隨即失去了鬼王的蹤影,蕭長琤大叫“不好!”,他哥蕭長昀聽弦歌而知雅意,當下毫不猶豫攜刀印蓋向慕容淵的火輪異象,慕容燕也不傻,猛催真龍之氣,日輪如烈火澆油,合二者之力迎上的了隗康打破虛空的一拳,“砰!”日輪被漲大數(shù)圈,幸好有刀印分擔,才不至于被轟碎。
這一擊幾乎集齊了眾人可戰(zhàn)之力,實實在在硬碰硬,超出隗康了結(jié)轉(zhuǎn)化發(fā)的極限,隗康也被震得連連后退,無法連續(xù)借力。、
多好的機會啊,好不容易才等到隗康招式被斷,龍勝男追上就是一招兔子蹬鷹,簡單到極致而暴戾異常,也不知隗康被踢出深淵會發(fā)生什么。
隗康沒被蹬出圈外,沒有任何力學道理可講的,凌空蹬擊的龍勝男反而被隗康呼吸間胸腹一縮一漲之力震飛出去。
眼看著龍勝男往深谷墜去,她衣服里游出一尾指長的小金魚,小魚吐出一個銀白氣泡將龍勝男罩住,又神色萎靡地鉆回龍勝男衣內(nèi)。恰逢龍勝男身下的風一旋,龍勝男身外罩著她的水泡閃了一閃,竟沒有破碎,氣泡載著她如同在水中一般上浮飄回地面。
鬼王像一只發(fā)飆的刺猬,亂斗間以身為軸,槍勁四射,他這勁氣經(jīng)過孤鬼煞凝練,成短槍狀,地面都給他扎出無數(shù)窟窿,如果扎人身上,不說煞氣作祟,光憑物理傷害都能輕易收割人命。
雪上加霜的是眾人腳下立足之地所剩無幾,遍觀身外的斷崖裂谷,剩下的這塊地方成了深淵中僅存的一根天柱。
槍箭迎面直射而來,杜杰一把將武衡推開,又一槍至,杜杰竭力翻滾躲避,不料他早已是強弩之末,險之又險躲過,卻被這支槍箭逼落絕壁。佟天和杜杰早已歇菜,二人都是被保護的對象,佟天下意識地撲出一把攥住了杜杰右腿。
力竭僵持,佟天半邊身子吊在懸崖,所見盡是層層疊疊的灰霧,似有無數(shù)冤魂潛藏在灰霧背后哀嚎,斷崖地陷之所好似并非物理上的斷層,而是通往另一方世界的通道,靈魂深處,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召喚他。
蕭長昀等人是守住了地表最后一隅,但是也就止于守住而已,大家仍然被隗康壓得死死的,那圈深淵之上的邊芒又起,逼出了佟天本能護體的幽冥鬼煞,鬼煞既出,他當然沒有被這比劍還利的鋒芒切碎,反而一把將杜杰拉回地面,自己則運足目力朝深谷猛看。
瞳中黑劍隱現(xiàn),層層孤鬼煞被撥開,無底深淵明明沒有盡頭,但佟天看到鮮紅、金橙、銀白色的浪濤澎湃吞吐,依稀,有人被鎖在熾熱熔漿中燒灼,翻轉(zhuǎn)騰空的巨浪下偶露黑城一角……那世界中,一個黑影如有感應(yīng)抬頭的那一剎那和他目光交融,佟天心神巨震失聲叫道:“姐!”
孤鬼煞的幻境?不對,孤鬼煞雖然厲害,但絕對騙不了幽冥鬼煞催生的瞳術(shù),那,底下的是?彎彎的雙眼飽含深情,他們好像一瞬間完成了交流。
往下一跳的沖動被佟天強行抑制住,用力望了一眼,似要把那身影留在瞳中,刻在心里,那雙眼和他越來越遠,越來越遠,他收回了目光。
滾燙的濁淚低落,止都止不住。
盡管佟天不敢正視,不想承認,但聽他早已非那追著要姐姐的小孩,也不再是那個思念成疾,為了夢里的春天一心求死的愣小子,他,長大了,肩負責任,這些責任對他或許沒有姐姐那般刻骨銘心,但是同樣不能拋棄。
隗康,儒將一般的謙謙君子,首次露出猙獰的一面,患了失心瘋一般自語:“背棄自己,初心不再,逃兵!你這樣的無恥之人還敢茍活于世?讓本王送你一程……””充斥洞府的灰氣暴躁起來,山崩海嘯一樣涌入隗康身后,在其頭部聚起一角,頭骨隆起,皮肉如髻,劍吻,鱷身,四腿如柱,身上遍布地玄鱗甲……
貳富大驚:“猽獬?怎么可能……坐擁孤鬼煞,號令萬鬼,難怪……”傀王顯化的這尊,名為猽獬,傳說中鎮(zhèn)守地府大門的神獸,睜眼閉眼之間便顛倒白天黑夜,吹氣成風,冬乃至,故稱風靈之祖……
當然眼前這尊并非真正的神圣降臨,但未顯化就能強開地府一角,何況此刻初露崢嶸?
猽獬體長不止四丈,如潛龍一般神出鬼沒地穿梭于灰霧中,閃現(xiàn)一爪,毫無懸念地將佟天按入地底,佟天像一枚子彈斜穿地面然后從地底立柱的另一面射出。萬幸的是,蕭長琤算的挺準,把他那下井的長繩放好在那,佟天才不至于跌落茫茫地陷深谷中。
這尊兇神打了個響鼻,天柱之地搖搖欲墜,蕭長昀和慕容淵的刀劍異象差點崩潰。
佟天攥著繩索一蹬,近四丈的絕壁被他一躍而上,灰色的世界里,他這一點殷紅就像一縷隨時會被吹滅的火苗,倔強地灼燒,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所有的人都絕望到骨子里!
這壓根不是一個位面的戰(zhàn)斗了。
猽獬之力,摧毀最后的立柱之地,簡直易如反掌,它沒這么干,戰(zhàn)斗變成了可笑地貓捉耗子的游戲,既是風靈之祖,生滅盡在它的一氣之間,真的就只是吹灰之力。
蕭長琤大呼:“敵襲,右后十步!”火苗驟亮,攜悲壯色彩往后方撲去,知道了猽獬的動向又有什么作用,退是不可能退的,一退后面的那些人都得玩完。
迎接佟天的仍是漫不經(jīng)心的甩尾,這次他被對方巨尾向上甩飛,待他垂直入空不到六丈就被猽獬吐出的一道風刃追上,將他死死釘入九丈穹頂。巨無霸現(xiàn)身于眾人頂上虛空,咧嘴百無聊賴地掃動巨尾,好似嘲諷般等著穹頂?shù)馁√鞉暝袈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