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冬夜飄雨，杜娥有變（四）

　　路邊見著人來去，前去山林又回首。

　　看到縱馬過去的杜安菱，也看到前前后后兩個人——年輕的秀兒看出了不一樣，開口問杜安菱事。

　　“他剛剛看過來了！”

　　小姑娘說。

　　看過來了？看過來也沒事啊！

　　心中這樣想也免不了側(cè)過頭看去——那應(yīng)該是一個要上山采樵的村民？

　　看到他注意過來，眼里帶著些許不對勁——杜安菱只想盡快離開這地方。

　　有些尷尬了——自己本不應(yīng)被人看到的，一個女子騎馬成何體統(tǒng)？

　　海帶著其他人。

　　那秀兒依舊好奇，被杜安菱訓(xùn)斥了。

　　“妳看什么？”

　　“他這是看我們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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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他們笑話？那秀兒不知道里面隱情，抬起頭一臉無辜。

　　“怎么在看我們笑話？”

　　她問，杜安菱嘆不少。

　　她知道這小姑娘知道的少，可也沒料到她會這樣問！

　　不過。

　　不過都是不打緊的事。

　　杜安菱勸自己，動作上變化也少——只是拍一下她肩，馬背上抽出手對付。

　　“秀兒！”

　　“怎么了？”

　　“妳自己穿一席男裝，就不知道我這樣子被人看著發(fā)疑了？”

　　杜安菱沒給她好顏色——可秀兒回過頭，一雙眼里面竟是那樣無辜。

　　“妳可以找一身男裝來穿啊——那樣打扮起來也和那些個才子沒什么兩樣了！”

　　“穿這樣一身，不被別人注意都難！”

　　秀兒看著杜安菱，話里話外都帶著些類似于“妳怎么想不到”的不解。

　　杜安菱苦笑連連，說這“想不到”也不是真的想不到，關(guān)鍵是想到了卻辦不了。

　　敢問自己這可以在哪找到合身的男裝，然后學(xué)她們來個“混入人群人不知”？

　　想多了！

　　她只想這樣對秀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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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還長，都是昨日經(jīng)過的地方。

　　昨夜疾馳夜風(fēng)寒，今朝回望路上返?？吹玫秸麠l路蜿蜒山腳，路邊林木和這田園。

　　天冷，路邊稻不熟。整一片都是長得向天上，明年春日后或許青黃不接。

　　農(nóng)人舍不得也沒有辦法，一個個田埂間揮動鋤頭收割下干癟稻穗。舍不得糧食一個個面黃肌瘦，寒風(fēng)中衣衫單薄破口多。

　　“秀兒？”

　　看到那小姑娘看一遍出神，杜安菱喚到。

　　“什么事？”

　　“妳剛剛為什么看著不停？”

　　“因?yàn)椤驗(yàn)槲覀?！?p>　　小姑娘抬起頭來，眼里流露出思念。

　　“我家里面現(xiàn)在也應(yīng)該是在挨餓的——我爹，我娘，還有我二弟！”

　　她回頭，眼里帶著祈求。

　　“能不能——我只是隨便問一下，不帶什么別的意思的。”

　　低下頭，眼里含怯。

　　“明年我家里沒糧食的時候，能不能勻一點(diǎn)給我爹娘——就是救下急！”

　　她說著，杜安菱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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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說女子不關(guān)心自家了？就連這十幾歲小姑娘都知道爹娘挨餓，更何況年長一些的？

　　就連她都知道自己要不忘父母，談什么“一離開家就什么都忘”！

　　杜安菱心里面久久不能平靜，被秀兒攪得來氣——可她又要說什么？

　　見著她探頭回來，聽了她感慨辯解語句，杜安菱一陣又一陣揪心。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我應(yīng)不應(yīng)該這樣做’，不過我自己想的，還盼望成全?！?p>　　“就是這樣不妥，也不要直接拒絕——我知道妳好心！”

　　小姑娘說著就差直接落淚，杜安菱聽了很不是滋味。

　　這是說，她現(xiàn)在還是心心念念著自家人——把自己賣了換生計(jì)的“自家人”！

　　杜安菱聯(lián)想到自己的生活，自己何嘗不是如此——秀兒才十幾歲，可她三十多都不曾完全理解那道理！

　　富貴者多忘了當(dāng)初是誰挽救自己于貧寒，無憂者時常忽略從前是怎么離開苦難——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殘酷，杜安菱有些不舍說與秀兒聽。

　　不經(jīng)意間淚目，馬蹄聲聲伴著傷心。

　　她看著秀兒，秀兒身上有從前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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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親？”

　　背后聽得話，杜安菱回頭看他。

　　什么事？

　　她看到他向自己張望，才意識到這話是一個誘餌。

　　那——他想說什么？

　　“娘親，妳這是哭了？”

　　哭了，她哭了嗎？

　　探手臉頰，果真摸到眼角淚——原來自己真的哭了??！

　　“娘親，妳哭什么？”

　　聽得那少年問，杜安菱淚水卻愈發(fā)難止住。眼前路模糊，好在柔雪自己會尋路免了撞到樹上之苦。

　　“娘親——娘親妳看！”

　　又聽他說話，杜安菱再一次回過頭——卻看著他笑了。

　　順著瑜若手指看去，杜安菱注意到東方天空。

　　天上云裂開縫隙，陽光透過縫隙灑落，在淺灰的背景上留下金色線條。

　　很漂亮，也很壯觀。

　　田園一角忽然入目一片淡淡清灰，那是城墻的顏色。

　　近了——挨近叢山城了。

　　感覺到秀兒興奮，杜安菱拭干眼角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