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橄欖山講論（7）：綿羊和山羊

　　所羅門說：“最終，我看到了末日，神會做最后的審判?！?p>　　整個城市被大地撕裂，繞著城市的河流開始沸騰。人們驚慌于這種突如其來的變故，都亂作一團。

　　他們慌忙地向四周逃跑，想要避開這個大地的裂痕。但是動作再快，又怎么可能會比地震跑得還快呢？

　　最終當裂痕不再蔓延，風沙停止了下來，人們才抬頭看向了周圍。一半的人被放在了圣城的東邊，一半的人被放在了圣城的西邊。兩邊的人們遙遙相望，他們之間的距離宛若天塹，常人根本沒有辦法跨越。

　　很多親人被分離，孤單無助害怕地哭泣著。就比如那位公爵夫妻。

　　伯爵一個人癱坐在地上大喘著氣，有些后怕。

　　現在已經注意不了自己的貴族禮儀了，看著深淵的對面，低聲咒罵著。本來不會有這么狼狽，都是叛徒才害得他淪落至此。

　　當時情況是這樣的。

　　看到馬車突然顛簸，公爵就想出去問一下車夫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這位車夫是多年的家臣，他自己也很放心。但是現在畢竟是特殊時期，必須要謹慎一點。

　　“你怎么回事？”

　　公爵的問話只問了一半，馬夫揚起鞭子就向他的臉抽打了過來。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躲閃，只是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臉頰火辣辣地疼，肌肉也在抽搐，這些無疑都訴說了馬夫的背叛。

　　“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嗎？”聽到了丈夫的痛呼，公爵夫人下意識地就想推開門去詢問情況。這種沒有面子的事情，公爵怎么會讓別人知道，他壓下怒氣，一腳堵住門。

　　“想想你的妻女，如果現在認罪，我還可能仁慈地饒你一命?！?p>　　公爵的話被他的家臣無視，他臉上沒有一點害怕，相反笑得很開心。嘴唇大大地裂開，翹到了顴骨，這不像是一個人能做到的程度。

　　貴族被這樣的表情有些驚嚇到，縮動了一下脖子，蹙眉?，F在的情形還容不得他過多思考，馬夫像是已經癲狂了，摔打著馬鞭，高喊著：“圣城的叛徒在這里！”

　　“你這個瘋子！”公爵立馬意識到情況不對，一把想要奪過對方的鞭子。

　　在這個城市里，暴民就像聞到臭味的土狼，一旦被發(fā)現，無法完成的任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安全問題。

　　宮廷里面的人都知道，今天白天的那些衛(wèi)兵死得有多慘。在那些暴民退走之后，現場沒有留下一點痕跡。一連串的活人，直接消失了。

　　這樣的情況，沒有貴族不為此膽寒。

　　見到公爵一把抓住了自己的鞭子，馬夫沒有驚慌，反而越來越興奮，他向后退去，拉扯著自己的馬鞭。

　　傭人由于長時間馴馬，肱二頭肌異常發(fā)達，一下子用力，哪里能是學花劍的公爵比得上的？馬夫的神情越來越瘋狂，“神會審判你們，你們所有人！”

　　“我會永生，而你會被打入地獄！”

　　公爵當他虛張聲勢，壓低聲音嗤笑道：“真正的神就是國王，在皇宮里呆得好好的，而且這次給我掌璽大臣的就是國王的母親?，F在投降吧，給你個全尸。”

　　叛徒高高地舉起手，露出來給馬喂草的時候經常受傷的手。他挑釁般地大笑，說這惡毒的詛咒，“我的父母就是在你們家壓榨而死，我從來都沒有忘記那一天。彼得主教說了，這是審判日，你們這些山羊會下地獄的！”

　　說完，他便放開手中的馬鞭，跑到了人群之中，不斷高聲呼喊著。佝僂的背影在夜色下模糊不清，整個人都被黑暗籠罩，轉眼間便消失不見。

　　“惡魔！”

　　公爵過了半晌，才緩緩地吐出這一個單詞。政治嗅覺讓他預感到了這一切的不妙，且不說那個他從未聽說過的主教，就說他家的馬夫。他不會相信一個這樣平常軟弱的人可以突然爆發(fā)這樣的勇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被誘導了。

　　但他想得太晚了，周圍的人群開始涌向公爵的馬車。經過了整整一天的游行和燒掠，人們的腳底有些虛浮，就像是一群群喪尸一樣向公爵走來。但是這些平常因為營養(yǎng)不良的矮小侏儒們此時卻如同噩夢一樣，讓公爵心生恐懼。

　　太多了！

　　這些人都太多了！

　　沒有猶豫地，公爵立馬轉身，向相反的方向跑去。這時候他根本顧不上那么多了，那些窮兇極惡的歹徒根本沒有辦法協商磋談。

　　“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原本呆在馬車里的公爵夫人這個時候打開門，詢問道。她突然間聽到了很多人的聲音，而且聲音越來越大，心底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公爵沒有解釋，而是一把拉過來，飛奔著?？墒沁€沒走幾步，就感覺到地面開始劇烈晃動，奔跑中的兩個人不能保持平衡，一下子跌坐在地。

　　什么鬼東西？

　　心里暗罵著，他卻有一種莫名的預感，這個可能就是馬夫所說的審判。立馬搖了搖頭，想要將這個想法拋出腦外。他不會相信這種無稽之談。

　　墨菲定律：你越擔心什么事情，就越可能發(fā)生什么事情。

　　地上歪歪扭扭的裂縫如同一條銀蛇，向公爵游過來。公爵別開眼地瞧見不遠處的很多奴隸因為這道大地的裂縫掉落進去，不由地松了一口氣。他不知道這次地震是不是上帝，但現在他得救了。

　　顧不上什么貴族利益，他躺在地上，不斷翻滾身體，向一邊側過去。在裂縫和他擦肩而過的時候，地面附近的石板都隨之破碎，整個地面開始傾斜。

　　憑借著本能，他抓緊最近的一個石柱，指甲斷裂，露出粉色的肉，血流如注。緊緊地閉著眼睛，眼眶旁的肌肉被這樣的施力弄得酸疼，也不敢張開眼睛。這短短的幾秒鐘對他來說如同一個世紀那么漫長，終于，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剛剛逃過一劫，他放下手，喘息著，臉色發(fā)白。

　　和他一樣逃過一劫的幸運兒也像是剛剛找回了自己，周圍全是一片哭聲。夜色中，連慘淡的月亮都消失不見。黑暗掠過萬物，仿佛可以催生出無數詭秘，激起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對黑暗的恐懼。

　　周圍的哭聲，他聽不懂。唯一聽到的，是砰砰直跳的心臟聲，血液在心頭奔涌，讓他感覺到久違地活著的感覺。

　　唯嘆，哀哭，在無星的夜空盤旋轉動。公爵沒有哭鬧，躺在地上，仿佛睡著了。不遠處的地方，公爵的夫人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個碩大的黃寶石耳環(huán)，上面還黏著耳部拉扯下來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