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的果子收成好,有些人按捺不住,就跑來問他方法??神R阿谷心里還記得自己小時候時,村里因為自家是孤兒寡母,明里暗里沒少做欺負(fù)和排擠母親的事。他也不過是個普通人,自然一口拒絕了這些人,還故意在收成之時到他們面前揚揚得意地炫耀一番,狠狠出了一口惡氣。這些人又氣又恨,越發(fā)看不順眼他。
可在金錢面前,又有幾個人不是貪婪的,于是有幾家人悄悄跟蹤馬阿谷,為的就是要偷學(xué)他的種果之法。這幾家人也當(dāng)然知道彼此的存在,不過都是心照不宣罷了。
其實馬阿谷自己琢磨出的種果之法,不過是比尋常更加注重施肥的時機(jī)以及用量,他還會自己修建果樹,非常重視在果樹開花前和結(jié)果后施肥,前者是為了結(jié)果而積累營養(yǎng),后者是為了在果樹結(jié)果實后固本,并且還可以為來年結(jié)果積肥。
但夜路走多了總要撞鬼,馬阿谷在一次為果樹剪枝時,發(fā)現(xiàn)了躲在草叢里偷學(xué)的一個婦人,原本就是那婦人理虧,誰知她嘴刁得很,還反咬馬阿谷一口,大吵大鬧地說馬阿谷騙她說教她種樹,其實是想對自己動手動腳。
村里人聞訊趕來,也不信女人會以自己清白來污蔑馬阿谷,當(dāng)即就將馬阿谷抓了起來,拖到村中祠堂里審問。
馬阿谷百口莫辯,驚聞噩耗跑來的馬大娘驚呼要哭暈了過去,她一個老實本分的農(nóng)婦人,口拙舌笨,嘴巴哪里說得過其他人,眼看祠堂自己進(jìn)不去,只能在外邊一邊哭一邊喊著冤枉。
那村婦原本污蔑馬阿谷只是為了脫身,可現(xiàn)在眼見事情鬧大了,已經(jīng)收不了場,也一口咬死是馬阿谷要侮辱自己。她原本指認(rèn)時還十分忐忑,因為她知道,當(dāng)時果地里躲著的不止自己一個人,這個謊言被拆穿簡直是輕而易舉。
可不知道為什么,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她撒謊。
第二天,馬阿谷被村長拖去浸了豬籠。她的娘含辛茹苦了一輩子,也指望了馬阿谷一輩子,眼睜睜地看著兒子被沒入水潭,咚地一聲栽倒在地,竟是氣死了。
馬阿谷一家從此在周店村消失了,但事情遠(yuǎn)沒有結(jié)束,馬阿谷頭七一過,村里開始頻頻發(fā)生鬼魂嚇人的事,而且主要就集中在當(dāng)初污蔑以及冷眼旁觀以致馬阿谷冤死的幾家人里。
但周店村不過是個小村,就算只在那幾家人里報復(fù),但在這些人心虛的謠傳之下,竟造成了整個村落都深受鬼魂騷擾的錯覺。全村都人心惶惶,蒙在鼓里的人只以為是馬阿谷活著時就心術(shù)不正,連死后也要回來報仇。于是大家商量之下,就請了一位道士過來,專門收伏這只執(zhí)迷不悟的惡鬼。
后來道士降伏馬阿谷,祝福村民竟他壓在鐘馗像之下,原本大多數(shù)人都同意了,但那幾家人總覺得留有后患,又是幾番言語鼓動。村民本就篤信鬼神之事,且留有一只所謂惡鬼在村中,即使它被壓服了,但世事難料,幾代過后,若有不懂事的動了這塊地,這惡鬼破土而出,豈不是還要禍害子孫后輩?于是大家思來想去,竟決定將馬阿谷置于萬劫不復(fù)、魂飛魄散之地。
于是,就有了后來的那一大堆事。
十六聽完這一長段故事,道:“原來如此,這馬阿谷倒也是可憐之人……不過,如果要說他報復(fù)村民,也只是村民自食惡果的話,我尚且還可以理解,甚至有幾分憐憫,可之后他勾結(jié)河道水鬼謀害過路商旅,便都是自己的選擇了。如此看來,他確實已經(jīng)徹徹底底淪為了一只惡魂?!?p> 石采子倒是十分贊同她的看法,又說:“我第一次見到他時,他已經(jīng)不愿接受任何超度經(jīng)文和法事了,煞氣深重,甚至恨不得立馬殺了我?!?p> 十六卻笑道:“他根本不是你的對手。其實這也是我最好奇的地方,他怎么從你手上逃走的?”
石采子微一嘆氣,臉上有些無奈,但十六卻發(fā)現(xiàn)他似乎偷偷松了一口氣。他溫聲道:“因為我在殺他前一刻,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他還有一絲人性尚存?!?p> 十六看著他的眼睛,卻搖搖頭,笑道:“我看未必,說不定他狡猾得很,先你一步抓住了你的弱點。”
“也許吧?!笔勺有α诵?,似乎并不在意。
十六倒有些欣賞他了,說:“其實明天我就要去謝府抓那惡鬼,如果你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我也愿意把馬阿谷讓給你去收伏,這也算是有始有終了?!?p> 石采子有些意外,連忙笑著道謝說:“那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和石采子說完惡鬼的事,兩人各道晚安,十六奔波一天,也打算回房好好休息一下。剛進(jìn)門,卻聽見壇清在門外道:“十六,你歇下了嗎?”
她道:“進(jìn)來吧?!?p> 壇清這才推門進(jìn)來,看她正準(zhǔn)備寬衣,幾步上前,邊接手為她脫下外袍,邊笑道:“今天累壞了吧?”
十六點點頭,不由得打了個哈欠,說:“這一天我可是上天入地的都試過了,好久沒這么累了?!?p> “我看也是?!眽迳焓秩∠滤陌l(fā)冠,取笑道,“不然你怎么連我去找傅公子的事都忘記問了?”
“哎呀!”十六這才想起來,早上她吩咐壇清去找傅宴,目的是為了確定傅宴和花嬰的見面事宜,于是忙追問道,“你們商量得怎么樣了,確定好是哪天了嗎?”
鏡中壇清的倒映點點頭,回答道:“定好了,傅宴和花嬰都沒問題……就是明天。”
“???”十六一驚,回頭看向她,驚訝道,“怎么這么突然?明天我要去謝府,恐怕來不及陪花嬰過去?!?p> “你放心?!眽逍χ阉碜影饣厝ィ斑€有我在呢?!?p> 十六這才點點頭,壇清她自然是放心的,但又想起花嬰畢竟入世未深,又忍不住叮囑道,“花嬰不諳世事,你可要看著她一點……對了,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壇清忍著笑說:“我猜她緊張得很,本來就拉著我選了一晚上衣服首飾,竟也不覺得累,我剛剛?cè)タ此?,她房里的燈還亮著呢?!?p> 十六便笑道:“那我去看看她吧?!?p> 壇清不禁笑一聲,指著披頭散發(fā)且外衣盡褪的十六笑道:“你就這樣去???”
“無妨,這幾間屋里住的都不是外人?!彼袅颂裘?,看起來心情倒還不錯,隨手披了一件外衣就去找花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