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便是要連李小娘的三個孩子也都要帶走,包括今日剛剛出世的四哥兒。
李小娘本就產(chǎn)后體虛,驟然受了打擊,一個重心不穩(wěn)就狼狽的跌在了地上:“大姑娘!大姑娘你不能帶走我的孩子!他們還年幼??!”
齊小娘見李氏也如此悲痛,便仿佛有了主心骨,連滾帶爬到蕭月璃腳邊,涕淚滿面的求道:“大姑娘饒命!澤哥兒他還小,他不能離開親娘?。 ?p> 蕭月璃紋絲不動的坐著,任由她們哭泣哀求,仿佛在看戲臺上的戲一般,聽得津津有味。
菱星更是扯開了如同狗皮膏藥的齊小娘,蹙眉道:“小娘可別失了分寸,沒得讓人以為你教子不善,三哥兒便更不會回到您院子里了?!?p> 齊小娘絕望倒地,捂著心口痛哭不已。
李小娘稍稍找回了幾分理智,扶著床榻勉強(qiáng)站起身來,驚恐的看向蕭月璃:“你……你要我們做什么?”
蕭月璃很是滿意自己促成的這副局面,就像一個得到心儀玩具的稚童,心滿意足的笑著,卻絲毫不減言語下暗藏的鋒芒:“小娘抬舉我了,我個晚輩怎敢使喚長輩做事……只不過這深宅內(nèi)院的,許多事也捯飭不清楚,就算死了個人,也不過是黃土一抔罷了。。”
蕭月璃這話說得隱晦,但李、齊二人都不是蠢笨之人,也揣摩出了一二。
李小娘的眉頭皺成了“川”字,好半天才敢小心翼翼的試探道:“你……你想要她的命?”
蕭月璃笑意不減,看了眼地上如同一攤爛泥的齊小娘,毫不掩飾自己對李小娘的欣賞:“不虧我親自前來一趟,小娘果真沒叫我失望?!?p> 齊小娘今日受的沖擊實(shí)在不小,現(xiàn)下還未緩過氣來,嚇得面無血色:“不,她會殺了我們的!”
“那……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嗎?”
齊小娘似是觸到了蕭月璃逆鱗,蕭月璃回頭笑意闌珊的看著她,明明是如沐春風(fēng)般的微笑,卻讓齊小娘生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猶如厚重的鐵鏈,將她全身的筋骨都緊緊束縛住,叫她再無反擊之力。
李小娘定睛看了蕭月璃半晌,烏黑瞳孔暈著深邃的眸光,腦中飛快的權(quán)衡著利弊。
趙氏固然是頭猛虎,可蕭月璃卻像更是隱蔽深山的豺狼,猛虎沒了爪牙連野貓都不如,但豺狼……即便沒了爪牙利刃,仍能拼到最后一刻,至死不休。
李氏深諳此理,且她的兒女們也必然落在蕭月璃手中,即便是為了孩子們,她也得低下這個頭。
蕭月璃暗暗留意著李小娘的神色,見她眸光漸漸變得堅(jiān)毅,淺然一笑,并不急切。
李小娘終是輸了這場耐心之戰(zhàn),最先服了軟:“只要孩子們無礙,我愿意豁出我的命為大姑娘效犬馬之勞!”
齊小娘見狀,慌亂的抹了把眼淚,也表了忠心:“我也是!求大姑娘開恩!”
蕭月璃扶起齊小娘,唇邊揚(yáng)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轉(zhuǎn)瞬即逝:“小娘是聰慧的,可也別把所有人都當(dāng)作傻子?!?p> 齊小娘一怔,就聽蕭月璃又道:“這府里本就渾濁不堪,若身邊的人再不誠心,那我也只好不留情面了?!?p> 這話,便是明晃晃的威脅了,齊、李二人均是一凜,心思各異的目送蕭月璃離開。
隨著房門的關(guān)閉,齊小娘也軟綿綿的趴在了地上,里衣早被冷汗浸透,好容易緩過了神,卻見到李小娘陰翳的面容,當(dāng)即心下一沉,明白自己已無退路,只能依附蕭月璃了。
菱星亦步亦趨的跟在蕭月璃身后,臉上滿是遮不住的笑意:“姑娘真厲害,三言兩語就唬住了兩位小娘,這下那趙大娘子定是氣的鼻子都歪了?!?p> 聽著菱星無心的言語,蕭月璃只覺心口一陣刺痛,翻江倒海的苦液在心底蔓延,流竄到身上的每個角落,浸得舌根底下都發(fā)澀。
“我真的那么厲害嗎?”
“當(dāng)然了,若家里的哥兒姐兒見到姑娘方才那副模樣,定然不信,姑娘從前在家可溫柔……”菱星興沖沖的說到半截才驚覺不妥,眼中得意的光芒也在頃刻間暗了下去。
因?yàn)榱庑敲腿灰庾R到一件殘酷的事實(shí),蕭月璃的家已是京師的禮部尚書蕭府,不再是揚(yáng)州綢緞莊的文家,她如今是官家小姐,亦是待選的秀女,更不可能再是文家大公子文卿的未婚娘子。
自打蕭月璃知曉趙氏誆騙她回來是為送她進(jìn)宮時,她便告訴菱星,從前在揚(yáng)州文家生活的一點(diǎn)一滴都不能泄露出去,最好完全忘了文家,否則日后一旦查出來此事,不僅蕭府會落大難,就連文家上下也都難以保全。
她說得謹(jǐn)慎嚴(yán)肅,菱星不敢不往心里記,可方才……她的確是忘了分寸了……
思及至此,菱星便收了笑意,鄭重的福了福身:“婢子知錯了?!?p> 蕭月璃望著天邊掛著的一輪殘?jiān)律钌顕@息道:“不怪你,是我變了?!?p> 菱星心酸含淚:“姑娘……”
“走吧,回屋?!?p> “…………”
事情也確如蕭月璃所想,蕭正冒為了討好她這個女兒是無有不依的,何況內(nèi)宅庶出子女的撫育小事,于他而言都抵不過官場上的榮華富貴,只要蕭月璃認(rèn)命進(jìn)宮閱選,讓他豁出去幾個庶出子女與卑賤妾室又算得了什么!
上午應(yīng)下了此事,下午便著人將幾個孩子都送了過來,還對外宣揚(yáng)道:“月璃本就是嫡長女,替我與大娘子教導(dǎo)她弟弟妹妹是應(yīng)當(dāng)?shù)?,誰都不許多話!”
蕭正冒雖為官不正,品行不端,但于內(nèi)宅府中卻頗有威信,到底是一家之主,無人敢忤逆他的心意,因此蕭月璃這璃閣便熱鬧了起來。
夢姐兒是最大的,能替蕭月璃管束著弟弟妹妹們,遠(yuǎn)哥兒也頗為懂事,澤哥兒與他生母齊小娘一般是個唯唯諾諾的性子,相對而言,真正值得蕭月璃費(fèi)心的,也不過是剛出生的四哥兒與剛失母的巧姐兒。
蕭月璃知會了院里通外頭的婆子張媽媽一聲,找了個人牙子來,在成山的身契中挑揀著可心的婢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