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月璃淡然一笑，輕飄飄道：“方才國公夫人那樣大的陣仗許是驚醒弟弟妹妹們與王姑姑了，月璃是那院子的主人，還得回去料理瑣事，若大娘子與表妹不嫌麻煩，就請(qǐng)用了飯后來幫幫我吧?！?p> 蕭正盼先是怔了怔，隨即便又驚又喜，滿心雀躍的應(yīng)了下來，也不再纏著蕭月璃了，道了辭就急匆匆的往自己的院子回。
菱星上前兩步，扶住她家姑娘的臂肘，瞥了眼那三姑奶奶興沖沖的背影，不免感慨：“也不知這主君究竟對(duì)她們都說了些什么，一個(gè)兩個(gè)都烏眼雞似的尋姑娘事端，要么為難，要么哀求，姑娘當(dāng)初在揚(yáng)州過活時(shí)，連她們?nèi)擞岸疾灰?，如此擺出一副家和萬事興的模樣給誰看！”
蕭月璃失笑：“你怎么也這么多牢騷??？”
菱星輕嘆一聲，不由自主的又濕了眼眶：“婢子只是放心不下姑娘，這蕭家如同泥沼一般骯臟不堪，姑娘托了婢子重任，卻孤身一人留在這里掙扎，實(shí)在……”
菱星話未說完，就見本該留在璃閣看守孩子們的王琦霜正疾步往這邊來，便立即收了話頭，裝作若無其事的陪她家姑娘走著。
此處距璃閣并不太遠(yuǎn)，只穿過拐角的花園便是，王琦霜刻意在此處出現(xiàn)，蕭月璃心知她定有私密話要與自己說，便吩咐菱星道：“你先回去瞧瞧，若院里無事，便知會(huì)廚房傳飯，再讓人留意著煦閣與兩位小娘那邊的動(dòng)靜，待主君下了朝，便請(qǐng)他到我院子里來，我找他有事?！?p> 菱星跟隨蕭月璃多年，自然清楚蕭月璃心意，雖不滿的瞪了眼王琦霜，卻也聽話的福身退了下去。
王琦霜滿臉笑意的迎上蕭月璃，并不過問菱星的去向，而是淺笑道：“姑娘陪著唱了一出大戲，想必對(duì)這戲臺(tái)也有些了解了，不知姑娘可否還愿聽妾身再啰嗦幾句戲文？”
蕭月璃心下猶墜千斤巨石，幾乎要將她撕成兩半，看向王琦霜的目光也滿是寒意：“原來姑姑見過國公夫人？那想來也是見過我那三姑丈史家在宮里的那位小主了？”
王琦霜面上掛著那抹得體的微笑，波瀾不驚道：“妾身在宮里服侍多年，宮里的小主也好，宮外的貴眷也罷，歸根究底都是在天家搭建的戲臺(tái)中各展風(fēng)姿，無論臺(tái)上臺(tái)下?lián)Q了多少面孔，唱的左不過都是那些戲，姑娘若能看透這一點(diǎn)，日后無論有多少風(fēng)霜，都?jí)翰豢骞媚??！?p> 蕭月璃嘲諷的笑了笑，冷冷道：“金玉其外，敗絮其內(nèi)，大廈傾斜也不過是時(shí)間早晚，你是想告訴我這個(gè)？”
王琦霜唇角微揚(yáng)，勾出一抹滿意弧度：“姑娘何等聰慧，應(yīng)當(dāng)知曉一個(gè)道理，再繁華喧鬧的好戲，也終有落幕的那日，姑娘既是臺(tái)下的看客，身份何其尊貴，又何必臟了自己的身子去指點(diǎn)戲幕呢？”
蕭月璃心頭涌上陣陣寒意，連帶著她的笑容也如那冰霜覆蓋的梅花一般冷了下去：“若臺(tái)上的戲不是我想看的那出，我該如何呢？”
王琦霜神色未變，仍含笑道：“若這戲曲不好，姑娘也不必親自去換，自有那伶俐的會(huì)為姑娘效力?！?p> 這話，便是實(shí)打?qū)嵉耐墩\了。
蕭月璃布滿冰霜的雙眸此刻也不免閃過一絲訝異，卻也僅是一瞬便歸于平靜，心早已痛到麻木，無奈的回頭看向她，苦笑連連：“你知道我是誰……”
王琦霜愈發(fā)恭謹(jǐn)：“妾身自是知曉姑娘身份的，也請(qǐng)姑娘安心，萬事……都有妾身與主子，犯不著臟了姑娘的手?！?p> 蕭月璃只覺自己的心已然千瘡百孔，鮮血正殷殷不斷的流淌著，混著她心上本就酸苦的汁液，蔓延在身上每一寸肌膚中，猶如剝皮剔骨，痛不欲生。
眼前忽的被水霧氤氳了視線，蕭月璃苦笑著抹去那滴熱淚，卻越抹越多，不禁仰天嘲諷道：“果真是好謀算，好心機(jī)！”王琦霜聽她嘆的悲憤，一時(shí)不免怔住，還不待她出聲安慰，就見蕭月璃回了頭，冷冽的雙眸中滿是黯然與憤恨，幾近咬牙道：“既如此，便最好了?！?p> 王琦霜莫名的升起一股寒意，生怕蕭月璃想不開，忙道：“姑娘不想知道娘娘如何嗎？”
蕭月璃眼前浮現(xiàn)出許依蘭溫柔如水的面孔，再想到自己被那人逼到如今的處境，便嗤笑道：“早晚會(huì)見面的，沒必要多言了?！?p> 王琦霜還想說些什么，抬頭卻見璃閣已近在咫尺，只得收回話頭，裝作若無其事的隨在蕭月璃身后進(jìn)了院，卻是憂心忡忡。
菱星已傳了飯，待蕭月璃步入房中時(shí)，她正并幾個(gè)小丫鬟在擺飯，夢姐兒攜著弟弟妹妹們都在席間坐著，眼見蕭月璃回來，都乖巧的起身見了禮。
蕭月璃雖沒什么胃口，但也不愿這群孩子們餓著，便吩咐了動(dòng)筷開飯。
席間，夢姐兒總是欲言又止，蕭月璃不動(dòng)聲色的夾了一筷子金針筍絲到她碗里，道：“這幾日瞧著你瘦了，多吃些吧?！?p> 夢姐兒接過道了謝，才仿佛有了勇氣一般開了口：“大姐姐，自昨日起我房里的丫鬟婆子們就開始收拾我與弟弟妹妹的箱籠了，我聽她們說，是大姐姐想將我們都送到揚(yáng)州去，我……”
蕭月璃怎會(huì)不知這小妹妹的心事，便淺笑道：“我知道你舍不下你小娘，只是如今家里的情勢你也看到了，亂作一團(tuán)，只怕你們都得不到好的照顧，你與遠(yuǎn)哥兒堂哥兒都有小娘照料，澤哥兒也有生母在，那巧姐兒該如何呢？揚(yáng)州是大姐姐的第二故鄉(xiāng)，那里有宅子園子和田地鋪?zhàn)?，你們幾個(gè)在那里生活三五年不成問題，待局勢定了，大姐姐自會(huì)讓人接你們回來的?！?p> 夢姐兒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似仍有不舍。
蕭月璃又道：“夢姐兒，弟妹之中數(shù)你年紀(jì)最大，再過幾年便該議親了，大姐姐希望你懂事些，幫著家里照顧弟弟妹妹，你小娘如今事多，你更不該留在此處讓她分心，明白嗎？”
“是?！眽艚銉貉劾锏墓饷⑾讼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