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二,風(fēng)止雨停,天藍水清,御花園百花盛放,飄香陣陣。
初升的朝霞如美人的面頰羞紅了灰蒙蒙的天,烈陽也仿佛被臊的不肯見人,只露出半邊臉頰,羞澀的望著底下如花似玉的宮嬪們往金碧輝煌的鳳儀宮覲見,嬌俏的笑顏遮住了朱紅宮墻的丑陋面目,只有滿心的歡喜與期盼。
因皇后有孕而緊閉宮門的鳳儀宮,終于在塵封數(shù)月后再度開啟,這日是新晉宮嬪合宮覲見的大日子,也是皇后有孕后初次會見嬪妃,聲勢浩大,喧鬧非常,鳳儀宮的青鸞殿內(nèi)幾乎人滿為患,就連一向深居簡出的陳昭儀也都難得的參與了這場盛事。
新晉宮嬪們濃妝淡抹著,按著名位高低,兩兩成行步入殿中,在滿座嬪妃娘娘各異的目光下,恭恭敬敬的向鳳座上的皇后行三肅六揖九叩大禮:
“臣妾請皇后娘娘鳳躬金安,皇后娘娘長樂無極?!?p> 許依蘭雖有孕不適,但也深知不可在這種大場面露了怯,因此刻意穿了一身明黃織金繡比翼彩凰云錦鳳袍,交頸鳳凰身旁以萬花之王的金絲牡丹簇擁,隱有飛天之勢,利索的高髻上戴著一頂紫金嵌白玉珍珠鳳冠,冠下并一條細細的密線金色流蘇,與墜著的赤金東珠耳環(huán)交相輝映,撫著暖玉如意的手戴著玫色鑲紅寶纏絲牡丹護甲,雍容華貴的落于主座,受著中宮該享的尊榮。
“都平身吧,也見見各位姐妹?!痹S依蘭緩緩抬手,示意眾人起身,又向身旁的秋落使了個眼色。
秋落會意,為新晉宮嬪們引見著在座的嬪妃。
鳳座之下第一位便是沈貴妃,穿著搶眼的玫紅金絲繡芍藥蝶紋宮裙,梳著高聳凌云的朝天髻,鬢邊各插一支耀目的紅寶穿雀流蘇步搖,雀眼處嵌著一枚貓眼大的紅寶石,頗有喧賓奪主之意。
蕭月璃隨著眾人向沈貴妃行跪禮:“貴妃娘娘長樂萬安?!?p> 沈貴妃挑了挑眉,慵懶的讓眾人起了身。
沈貴妃對面坐著的便是妍妃,姐妹倆一艷一雅,穩(wěn)占皇后之下的左右寶座。
“妍妃娘娘長樂萬安?!?p> 妍妃也并未為難眾人,而是裝作不經(jīng)意的將目光游離在蕭月璃身上,卻也不過一瞬,便收了回去。
沈貴妃下座是一副異邦容顏,不同于滿座嬪妃的拘謹,她倒是另有一番嬌媚風(fēng)韻,但此刻也被身上散發(fā)出的慈愛氣息深深掩蓋,灰棕色的瞳孔中溢滿擔(dān)憂與憔悴,不停的撫著尚且平坦的小腹,眉心漸漸成結(jié)。
蕭月璃知道,這便是宮里唯一一位來自異邦的婉妃娘娘,孤身一人處在異國他鄉(xiāng),難怪婉妃的容顏如此憔悴,想來這幾年定是思鄉(xiāng)情切、日夜難安。
婉妃對面坐著的是一位孤傲的冷美人,從新人進殿到如今,她連看都未看一眼,只是自顧自的喝著茶,望著窗外朦朧的樹影靜靜出神,淡漠的面容底下卻流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悲傷。
孤傲如斯,定是常年茹素的陳昭儀,對上那雙淡漠如水的眸子,蕭月璃心頭一震,不禁多看了兩眼。
婉妃座下是濃妝艷抹的郭貴嬪,也是頭一個用不善的目光打量新晉宮嬪們的人,估計是最在意帝王寵愛的,可惜君恩似流水,顯然不愿在她身上多停駐片刻,才會讓她有這樣一副怨婦面容。
“郭貴嬪娘娘萬安?!?p> “哼?!泵鎸Ρ娙说囊姸Y,郭貴嬪毫不掩飾自己的嫉恨之情,冷冷道:“起來吧?!?p> 蕭月璃心內(nèi)暗笑,郭貴嬪這性子倒是爽朗,可惜腦子不太夠,也難怪沒被任何人所防。
而陳昭儀座下便是史青黛的嫡姐,也是蕭正盼一心盼望女兒前程勝過她的宮妃——史貴嬪。
史貴嬪身著一襲湖藍素錦密線合歡宮裝,不過雙十年華,本該芳華正茂的容貌卻早早的蒙上一層惆悵,眼下用脂粉遮不住的烏青還是能細看出來,想來亦是空房良久,如今見到如花似玉的新人,怕是要夜夜難安了。
蕭月璃今日見到這史貴嬪的模樣,便堅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測,這位史家先頭大娘子所出的嫡長女,果然在宮里不受寵。
見禮畢,許依蘭欣慰的看著座下花容月貌的嬪妃們,柔情似水的目光卻多停留在蕭月璃面上幾刻,方才緩緩開口:“入了宮,便都是一家子姐妹,今后要和睦相處,勤懇侍上,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p> “承蒙皇后娘娘教誨,臣妾不勝歡欣?!?p> 沈貴妃可沒有許依蘭的寬廣胸襟,只覺眼前這些如花似玉的狐媚子刺眼,便甩了甩帕子,刻意聞了聞面前沈玉潔身上的香氣,挑眉道:“皇后娘娘,新進宮的這些妹妹們不止容貌上佳,就連見識也都不亞于咱們,您聞聞沈貴人今兒用的香料,怕是今春新制的蜜合香吧?”
沈玉潔乖覺應(yīng)道:“謝貴妃娘娘夸贊,嬪妾母家有位曾在波斯國學(xué)藝的嬤嬤,極善制香,嬪妾此番入宮,正是帶了幾盒嬤嬤新研制的香膏,因著蜜合香極難調(diào)制,正襯皇后娘娘尊貴之身,嬪妾才在今日覲見特意用上,博皇后娘娘一笑罷了?!?p> 沈貴妃似笑非笑的倚著軟座,丹眉微挑看向許依蘭,滿是戲謔之色:“這就對了,這宮里是天底下頭一份尊貴的地方,若不帶些好東西進來,只怕會惹人笑話。不過說起來還是你母家爭氣,否則旁人即便是想帶,也沒有你那殷實的家底啊?!?p> 蕭月璃聽著沈貴妃明嘲暗諷的,直指許依蘭家境寒酸,話里話外都透著皇后不配風(fēng)座的意思,當(dāng)真是囂張至極,剛要發(fā)作,就見許依蘭悄悄的使了個眼色,蕭月璃便強忍了下來。
沈玉潔不知是聽出了還是未聽出,只一味順著沈貴妃的話往下接:“嬪妾母家得貴妃娘娘福澤庇佑才有這等福氣,貴妃娘娘的教誨,嬪妾謹記于心,絕不敢忘?!?p> 沈貴妃越發(fā)得意的笑著,還頗為挑釁的對許依蘭道:“如此知恩圖報,可見心性純良,皇后娘娘不賞些什么褒獎一下嗎?”
許依蘭面不改色的如常笑道:“那依貴妃所見,本宮該賞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