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文煙若察覺到桓煜飄向高臺的目光，不過她卻是看向了妃子們。一個(gè)一個(gè)從她們臉上掃過，文煙若忍不住撇撇嘴。

　　“怎么？”兩人挨得近，桓煜甚至能嗅到文煙若今天身上的殘余的香膏味道，自然也能發(fā)現(xiàn)她的小動作。

　　“喏，你看那些嬪妃，有的年紀(jì)比我還小。你父皇，真是精力旺盛呢?！蔽臒熑羧滩蛔「锌?，但她又怕這么說桓煜會生氣，所以話音落下后小心翼翼看著對方。

　　“嗯，他是挺精力旺盛的?！被胳系?jīng)]有在意，隨手揉了揉文煙若的頭，仔細(xì)著沒敢把她頭發(fā)碰亂。聽自己十七妹說過，女孩子精心梳的發(fā)鬢不可以弄亂，否則惹急了就會挨揍。

　　桓煜見過文煙若的身手，要是真的惹急了，桓煜覺得自己跑不掉。只不過他的目光掃過那些嬪妃之后，突然在某個(gè)方向頓了頓，然后如同被針扎了一樣，瞬間僵直。

　　不過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身體放松，甚至不著痕跡向文煙若再次靠了靠。文煙若自是察覺，只是不明覺厲，略有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多問。

　　此刻，文煙若感覺有一道目光惡狠狠地瞪著她，好像要將她生吞活剝。文煙若忍不住一個(gè)寒顫，惹得桓煜皺著眉頭看向她，目光似乎在詢問是否很冷。

　　文煙若搖搖頭，只當(dāng)是自己太過敏感。

　　突然一個(gè)少女從對面席位跑過來，直直跑向桓煜。她一身桃紅，身上還要琉璃鈴鐺，好一個(gè)活潑可愛的女子！靠近了，文煙若發(fā)覺女子和桓煜，有幾分相似之處。

　　“六哥！啊，這就是六嫂吧，不愧是夏國的美人！六哥人家嫁給你，虧了不知多少呢！”女孩說話毫無遮攔，但也顯示出一份親昵。

　　六哥？文煙若心中暗嘆，他們關(guān)系真的很好啊，在皇家之中，還能以尋常百姓的稱呼，足見親密無間。

　　“小十七！”桓煜笑著，卻也不惱，“這是我十七妹，桓璃?！?p>　　“啊，見過心月公主?！蔽臒熑羝鹕碛卸Y，被桓璃一把拉住。

　　“六嫂不必啦，小十七和六嫂出嫁前一樣，都是公主！”桓璃笑嘻嘻的，十分可愛，“而且六嫂已經(jīng)嫁給六哥啦，所以喊我小十七就可以咯！”

　　“好，小十七?！蔽臒熑魧@個(gè)姑娘喜歡得緊，那一片赤誠的真心捧給她，她哪有不收的道理，“你也不必喊我嫂子，可以喊我名字煙若?！?p>　　“唔……那叫若若姐好了，聽著親切！”桓璃挽著文煙若的胳膊，“若若姐，我六哥特別不解風(fēng)情，真是苦了你了?！?p>　　“沒有，王爺他很體貼?！蔽臒熑舨簧踉谝?，而且桓煜對她也確實(shí)體貼，他們二人相敬如賓，倒也融洽。

　　“行啦若若姐，你別向著他?！被噶_桓煜吐吐舌頭，惹來對方無奈一笑。

　　“小十七，回去吧，馬上開宴了?！被胳涎垡娢臒熑艉突噶Я牡猛稒C(jī)，最后不得不出聲打斷。

　　“唔好吧，那若若姐我們回頭見！”桓璃揮了揮手，離開了。

　　文煙若坐了回去，看著桓璃的背影，眼神溫柔。她也想在童年時(shí)期遇上這樣一位兄弟姐妹，能說說體己話，一起喝茶，一起聽曲兒。

　　桓煜見她發(fā)呆，心知她又是在想過去的事，無聲地嘆口氣，碰了碰文煙若的小臂。文煙若恍然，發(fā)覺整個(gè)大廳安靜了下來，看來宮宴要開始了。

　　宮樂絲竹聲響，舞女們款款步入大堂，在中間留出的臺子上面翩翩起舞。粉色的、黃色的，輕紗帷幔，若隱若現(xiàn)的曼妙舞姿，不禁叫人嘖嘖稱奇。隨之而來的，是宴席中的小菜和酒品，由專門的御廚房侍女們一一奉上。

　　奉上的酒是平國特有的陳釀青藏酒，酒香濃郁卻很辛辣，一般人不敢多喝。所以每個(gè)席位前面的桌上，都只擺了一小壺。而桓煜又不知從哪里掏出了一個(gè)白瓷酒壺，里面有好聞的味道。

　　文煙若抽抽鼻子，這是成婚天起，就從桓煜身上聞到的味道，也同樣是母妃身上常有的味道。文煙若知道母妃喜酒，但是她無法解釋為什么桓煜和她母妃身上有同樣的味道。

　　“青藏酒太過辛辣，你若不適，可以喝點(diǎn)這個(gè)?！被胳吓隽伺霭状删茐?，“或者，一會兒他們會給嬪妾妃子們奉上果釀，那個(gè)你可以喝?！?p>　　“不必了，一會兒我喝點(diǎn)果釀就好?！蔽臒熑艨闯龌胳虾軐氊愡@個(gè)白瓷酒壺，便知這是他的心頭好，而她也沒有搶別人喜好的興趣，果釀就不錯(cuò)。

　　其實(shí)……她喝什么都可以。

　　文煙若小聲勸著桓煜吃點(diǎn)東西，否則一會若要是喝酒，定會不適?；胳闲χ戳丝此?，聽話吃了點(diǎn)小菜果腹。文煙若點(diǎn)點(diǎn)頭，打量著那一小壺青藏酒，卻發(fā)現(xiàn)周圍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們夫妻二人身上，還有微微的議論聲和抽氣聲。

　　文煙若不明所以，悄悄喊來紙鳶。

　　“他們怎么了？是我和王爺哪里做的失了規(guī)矩？”

　　“不，回王妃的話，是因?yàn)橥鯛斚惹岸际抢渲粡埬?，不茍言笑。而娶了王妃后，面對王妃整日都帶著笑容，他們或許是被嚇到了吧?！奔堷S說著，還露出了一絲不屑，“王爺這么一笑，指不定多少女子又為之傾倒，她們也不收斂收斂，還懂不懂規(guī)矩，是不是大家閨秀?！?p>　　在紙鳶眼里，是王妃讓王爺從不近人情變成了如今略有煙火氣，全都是她家王妃的功勞，又怎么能便宜那幫如狼似虎、不知打著什么算盤的權(quán)貴小姐們！

　　“紙鳶，你氣什么呀?！蔽臒熑粜χ?，拍了拍紙鳶的手，“我都不生氣，你擔(dān)心的話，就幫我看著點(diǎn)兒她們好了?！?p>　　“是，王妃。紙鳶決不會讓那些人靠近王爺王妃一步！”紙鳶說的擲地有聲，惹得文煙若笑不攏嘴，引桓煜看了好幾眼，無奈之中帶著點(diǎn)笑意。

　　平帝在與太子、太子妃敬酒，文煙若趁此機(jī)會觀察了一下周圍，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些癡纏的目光掃向桓煜，甚至有人大張旗鼓就這么目光黏過去。文煙若心里有些不舒服，苦苦的，還有點(diǎn)酸，只不過她也沒多在意?；胳弦呀?jīng)許下一生一妻的承諾，她還不至于在這里胡思亂想。只是現(xiàn)在娶妾、通房十分普遍，文煙若也沒有阻攔的道理。

　　如果桓煜真的打算娶妾或者哪天帶來幾個(gè)通房，文煙若也不會多說，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盡到主母的責(zé)任與義務(wù)。

　　忽然，文煙若聽到平帝把話題引到了他們夫妻二人身上。

　　“朕知道我的六兒，新娶了一位正妃。朕這幾日事務(wù)繁忙，來不及恭賀，此時(shí)借著我三兒的宴席，敬我這皇兒媳一杯，不知如何？”

　　文煙若驚了驚，面色卻很坦然。她感受到了桓煜擔(dān)憂的視線，心里有些溫暖。她同樣感受到了周圍人看她笑話的眼神，也感受到了一些同情和憐憫的目光。自然，也有一些真心擔(dān)憂的視線，文煙若想，這應(yīng)該是小十七的。

　　不過平帝直接越過熙王爺，向熙王妃敬酒，這似乎略有深意?？礃幼?，熙王妃似乎比熙王爺還要入了平帝的眼。更何況，熙王妃是女子，這么直接敬酒，儼然是一副試酒的姿態(tài)！

　　的確，平帝有一點(diǎn)點(diǎn)想試酒的意味。畢竟夏國人，出了名的羸（lei）弱。這熙王妃聽說不一樣，也不知對不對他選兒媳婦的口味。他要的，可是大方而自然的姑娘，豪爽一點(diǎn)就更好了。

　　文煙若自小在軍營長大，沒那么嬌氣。到平國也不是一天兩天，她也慢慢習(xí)慣了這里的略高濃度酒液。面對平帝的邀請，她當(dāng)仁不讓站起身，微微福禮。

　　“父皇盛情，兒臣定不推卻！”她一仰脖，將酒干掉。入口雖然辛辣，但是在腹中暖暖的，還有些甘甜回味。文煙若沒有任何醉意，絲毫不受這一碗濃度不低的酒影響。

　　桓煜暗地里為她捏了把汗，早聽說夏國公主體態(tài)嬌弱，他生怕這一碗連他都不敢多喝的陳年青藏酒把她弄暈。

　　可她沒事，側(cè)過身來還沖他笑了笑，眼眸之中盡是討喜之意。

　　哦，有些小雀躍。

　　桓煜微微翹起嘴角，仿佛看到小姑娘沖著自己，十分自豪地喊：你看我多厲害！

　　“哈哈好??！難得有人陪朕盡興！”平帝十分滿意文煙若這個(gè)兒媳婦，雖然她不像傳聞之中的夏國公主那么柔柔弱弱，但這樣很討平國人喜歡。

　　“父皇，酒雖能盡興，但多飲會傷害您龍?bào)w，兒臣就不再陪了?！蔽臒熑糁t和有禮，卻夾帶著一絲小女兒的俏皮，看得平帝更加歡心。

　　“小良川如此貼心，朕十分滿意！小良川，你可否告訴朕，你是不是將門兒女？”

　　文煙若也沒有隱瞞：“回父皇，家母曾是夏國女將，在田家軍，參與平夏二國聯(lián)手的圍剿蠻子戰(zhàn)事。而后入宮為妃，這才有了兒臣?！?p>　　“果然啊果然，小良川這一身豪氣，果然是將門兒女！哈哈——”

　　桓煜雖然早知道文煙若的出身，但此刻多了一絲心疼。她是個(gè)公主??！但她從小竟然不是養(yǎng)在深宮，而是長在軍營里！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難……

　　文煙若又過了許久，這才坐下。她面色帶粉，笑瞇瞇地看著桓煜。這時(shí)，果釀送來，桓煜一把將青藏酒推到一邊給自己滿上一杯，然后給文煙若滿了一杯柚子釀。

　　“不知王妃是否有意與本王喝一杯？”他聲音不大，眉眼間有些溫柔。文煙若也沒有拒絕的道理，點(diǎn)點(diǎn)頭，和他碰了一杯。

　　“我們一起喝的第一杯酒，就是青藏酒?！被胳戏畔戮票?，也不再打算再碰青藏酒。

　　“是?！蔽臒熑裘髁?，笑著，替他斟了一杯那白瓷酒壺里面的酒，推給他，“合巹酒?！?p>　　然后，只見熙王爺和熙王妃，真的開始你一杯我一杯地喝酒，驚了周圍一片人。兩人毫不在意他們的目光，小聲交談著，時(shí)不時(shí)傳來銀鈴一般的笑聲混合著低低的笑聲。

　　熙王爺笑了！

　　周圍的皇室貴族還在震驚之中，平帝倒是晦澀不明地彎了彎唇角，自顧自飲了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