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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號琴房的秘戀

14.難纏

八號琴房的秘戀 黃鐵礦 3661 2020-08-11 06:46:52

  放寒假后,白亞寕天天都泡在美術(shù)館,反正她是”義工“,就算老太太想不算她一周多來幾天的工資,她也無所謂,因為光是那些油彩和畫布,就已經(jīng)比她的工資高了。

  說到工資,今天正是她請領(lǐng)的日子。

  想起老太太的秘書約翰,盡管第一天見他時記得他態(tài)度不特別和善,可自己也打工一陣子了,那些偏見也許已經(jīng)不存在了吧?

  她到了約翰在小鎮(zhèn)的一間很小的辦公室,這辦公室在二樓,一間牙科診所的隔壁。

  老舊的木地板嘎嘎作響,原本該是光可鑒人的地板,早就給時光磨得黯淡,刮痕累累,腳步回音之空洞,仿佛隨時都會踩空掉到一樓去。

  她按了門鈴,沒有人應(yīng),墊著腳從眼洞中看去,她覺得好似看到光影有點變化。

  通常,那就是代表門內(nèi)有人。

  白亞寕拿起褪色的銅制門環(huán),扣了叩,這會兒,才有人來應(yīng)門。

  “是你?。侩娾弶牧?,以后都直接敲門,不然我可聽不見?!奔s翰原本只開了個門縫,慢慢才敞開了大門請白亞寕進來。

  體型有些圓的約翰,頭上沒有太多的頭發(fā)。

  盡管如此,他還是小心地將不多的發(fā)絲細細的分了邊,用發(fā)油梳整好,黏貼在頭上。

  照慣例,約翰晃晃悠悠的坐進那張老式辦公椅,從厚實的木桌打開中間的抽屜,拿出整齊收在皮套子里的支票本,寫了張支票給白亞寕。

  “約翰,你知道用電子支付我也是可以收款的,這樣你就不用寫支票了。”白亞寕對于每次要拿著支票到銀行提款機存款這件事,覺得十分落后與膩味。

  “我不相信信用卡,電子商務(wù)?!奔s翰挑眉,一個字一個字的,用鋼筆在支票上刻字一般,發(fā)出讓人起雞皮疙瘩的尖銳響聲。

  約翰就是那種喜歡在小事上堅持的人。

  例如咖啡杯的握把要對準左方,因為他是左撇子。

  不用電腦,堅持手寫帳本,所以辦公室很小,因為帳本占了很多空間,舊紙張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

  直到現(xiàn)在,約翰都不使用提款機,一定要拿著存折本子,跟行員填了表存提款。

  白亞寕覺得跟這么死板的人爭論,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她決定附和約翰的意見。

  “是啊,確實有時候是不可靠的?!彼呐阒?。

  “瑟西知道你要辦畫展的事情后,很高興,我也不懂有什么可高興的,因為這樣一來,原本的館藏就要移動到倉庫,掛上新的畫。“

  ”維持原本的樣貌不是很好嗎?”約翰滴滴咕咕的啰唆著。

  “再者,她根本就不需要畫廊的收入。米爾家族上個世紀留下的基金,可讓他們五代不愁吃穿?!奔s翰絮叨不停,推了推眼鏡,從他那兩段式的老花鏡片空隙,忽然抬頭看著白亞寕。

  “瑟西特別交代了一件事,你可以用她的名字,到這里的鄉(xiāng)村俱樂部去貼畫展海報?!?p>  ”還有,今天晚上有一個高爾夫球友聚會,你有興趣的話趕緊去參加,如果你有勇氣的話,可以在聚會前面說上三分鐘的話?!?p>  ”瑟西說賣畫分的成,都會捐出去做慈善事業(yè)。”約翰雖是交代老板說的話,可臉上卻十分不耐煩。

  “那真是謝謝了!我今晚會去的?!卑讈唽偰弥本鸵呷?,還沒到門口,就又被叫住。

  約翰走到旁邊的一個和核桃木柜,拿出了一只很大的紙盒子,

  “慢著,就你那破牛仔褲和舊羽絨外套,你連俱樂部的門都進不去!”

  “瑟西讓你穿這個,開幕酒會的衣服也在里面。”約翰搖搖頭,仿佛白亞寕是個天大的麻煩。

  白亞寕道了聲謝,連盒子也沒開就走了。

  “喂,你都不用看里面是什么嗎?”約翰對已經(jīng)在走廊的白亞寕吼著。

  白亞寕揚了揚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她忖著,不管里面有什么,絕對比她身上這行頭好。

  路易的叔叔斯洛瓦,在昨天晚上抵達了阿靈頓。

  周四一大早,路易和白亞寕以及斯洛瓦,一起來到地方電臺接受訪問。

  斯洛瓦的英文不好,路易要在一旁幫忙翻譯,除了英文不好以外,白亞寕發(fā)現(xiàn)這個叔叔,似乎半點對這種公關(guān)活動不上心,主持人問他的問題,幾乎都用“是”或“不是”簡單一兩個字帶過,態(tài)度懶散且傲慢。

  白亞寕趁休息時間進去錄音室,跟路易說悄悄話,

  “你叔叔是不是不缺錢?不想賣畫?”

  “不是,他滿缺錢的,要養(yǎng)全家,外面還有個私生子,開銷不小?!甭芬滓荒槦o奈。

  “那他這樣的回話方式一點火花都沒有,你覺得會有人想要去嗎?”白亞寕問路易。

  “他就是這個個性,我拿他沒辦法?!甭芬茁柤?,兩手一攤,撇了撇嘴。

  “我花了很大的精神幫他策展,瑟西那邊也幫了些忙,要是辦不好,我會覺得很丟人?!卑讈唽偛恢螘r,把這件策展看得比天還大。

  路易驚訝地看著她,

  ”不要壓力太大,這么小的地方,當(dāng)天肯定不會有太好的成績,我擔(dān)心你這樣,到時候會失望?!?p>  ”都還沒做,為什么先設(shè)定要失敗了?“平日安靜的白亞寕,這是第一次‘很想很想要的做成一件事。

  尤其是分手之后,白亞寕像是著了魔似的,全副精力都投注在這個畫展上。

  ”你們兩個在說什么?“

  路易的叔叔,一個約莫六十歲,卻精神矍鑠,兩眼放著光的男人,看向了白亞寕。

  也不知是不是他長期在室外寫生,讓太陽給曬的,臉頰兩側(cè)直又長的皺紋,像是讓人拿雕刻刀刻出來一樣,又深又硬。

  ”斯洛瓦先生,主持人很想知道你對自己畫作的構(gòu)思,待會兒您可以好好敘述一下嗎?”

  “所有想要去參觀的買家,或是觀眾,他們都在聽這個節(jié)目,如果你只給他們簡單的答案,那聽眾失望之余,就不會來參觀了,“白亞寕禮貌的請斯洛瓦合作。

  ”畫作如果可以用語言解釋,那還畫什么?我是藝術(shù)家,不是猴子,想看猴子表演,去動物園吧?!八孤逋吖恍?。

  白亞寕心一沉,覺得這人壓根不想合作!該用什么方法讓他說話呢?

  白亞寕也不能跟這人說什么理,他是不會聽的,白亞寕客氣地一笑,

  ”您說得是,這是藝術(shù),不是商業(yè)?!?p>  ”我喜歡這小女孩!這搪瓷娃娃合我心意!你眼光不錯?!八孤逋呖戳寺芬滓谎?。

  路易瞪了這叔叔一眼,嘆著氣。

  白亞寕快步去找了還在茶水間的主持人,她禮貌的跟主持人點了頭,

  ”您好,羅斯先生,可以跟您說兩句話嗎?“

  那主持人對她微笑,

  ”外面那個人很難搞吧?“白亞寕尷尬的問主持人,一臉同理主持人的神情,反手把茶水間的門給關(guān)了起來,兩人在里面窸窸窣窣的談著。

  休息時間結(jié)束,主持人一反方才滿臉受挫的模樣,腳步輕松的進了錄音間,不懷好意的微笑,斯洛瓦此時還沒有發(fā)現(xiàn)事情有什么轉(zhuǎn)變。

  訪談再度開始,主持人劈頭就問,

  ”斯洛瓦先生,從您的畫作中,我見到不少藝術(shù)家的影子,例如大師費欽,您覺得,您的作品本質(zhì)上跟他的有什么不一樣呢?或者是您在他的風(fēng)格影響之下,會不會無法創(chuàng)造出自己的風(fēng)格呢?”

  斯洛瓦兩眼一瞪,

  “你說我在抄襲他?”

  “不是,我就是請您說說自己的風(fēng)格,沒別的意思。”主持人嘴角微揚,似乎找回了自信。

  “他確實是影響我很深遠的一個畫家,我從列賓美院畢業(yè),幾乎所有的學(xué)生,都非常景仰他的畫作。”斯洛瓦接著說,

  “你們m國人也喜歡他的畫嗎?”斯洛瓦反問。

  “他曾經(jīng)在紐約非常出名,后來定居墨西哥州,喜歡藝術(shù)的m國藏家,對他當(dāng)然是熟悉的?!敝鞒秩搜凵裣目粗孤逋撸袷轻烎~的人等著魚上鉤。

  白亞寕隔著玻璃窗看著他們錄音,忽然有所領(lǐng)悟,

  “原來斯洛瓦是瞧不起人???”

  主持人近乎挑釁的問題,讓后半段的訪談非常成功,斯洛瓦開始滔滔不絕的說著自己和幾個風(fēng)格相似的畫家,希望在極簡中仍保持著一定的寫實,平日在哪邊寫生,到哪國旅行等等...,內(nèi)容十分精彩。

  最后,主持人問,

  “聽說斯洛瓦先生在開幕會上,會當(dāng)場揮毫示范?”

  斯洛瓦有些吃驚,之前他并沒有聽說自己要在開幕式上示范,他停頓了一會兒。

  白亞寕站在播音室外,冷眼看著這個叔叔會不會走進自己下的套中。

  “方才您的工作人員告訴我,您的作畫時隨興不羈,沒有底稿,如行云流水,我相信所有的想要去畫展的人都會十分期待?!敝鞒秩擞U著眼等著斯洛瓦的反應(yīng)。

  “我...從來都沒有在開幕式示范過?!彼孤逋呙嫔簧啤?p>  他看著玻璃外那個面白如雪正在盯場的女孩,嘆了口氣,心中知道一定是她搗的鬼!

  “不過為了阿靈頓的來賓,那就獻丑了!當(dāng)天呢,我的模特兒會是一個塘瓷娃娃般的中國女孩?!?p>  白亞寕舒了口氣,自言自語,

  “我要去哪兒給你找個搪瓷娃娃來?”

  斯洛瓦在錄音室內(nèi),用手指指指她,眼神犀利的盯著這個方才給她下套的女孩,嘴形弄出“You!”

  “I? What?”白亞寕瞠目結(jié)舌,指著自己,不住搖頭想要推托。

  整完了錄音訪談,后面的報紙平面訪問就容易多了。

  白亞寕也不覺得他倆需要自己陪在身旁,就去忙別的事了。

  斯洛瓦問路易,“這女孩什么背景?”

  “我學(xué)生,找她來幫忙的?!甭芬茁柭柤?,顯然的他也意識到方才白亞寕定是動了什么手腳。

  以往這個電臺主持人,主持經(jīng)常性的節(jié)目,口才極佳,但絕對說不出什么“費欽”這些大師的名字,尤其關(guān)于斯洛瓦的一切資料,多半都還是俄文。

  目前人工智能的翻譯還是坑坑疤疤,必定是白亞寕從他的畫作中領(lǐng)略了一二。

  “你覺得她往后當(dāng)藝術(shù)行政,畫廊買辦,是不是好人才?”路易問了叔叔。

  斯洛瓦想想,“挺機靈的,又不張揚,她剛剛大可以直接指出我的態(tài)度問題,可她拐了個彎...不過她眼力很好,感覺更像一個藝術(shù)家?”

  “話說回來,我開幕式那天,你把她給打扮一下,我要連衣裙的打扮,我不畫那種穿牛仔褲的男人婆。”斯洛瓦撂下這話。

  “我跟她說一聲便是,我怎么知道要如何打扮女人?”路易白了他叔一眼。

  “像你這么娘娘腔的孩子,我猜你會?!?p>  路易十分光火,“我讀書讀得多了些,就讓你說成娘娘腔!”

  “你看你皮膚白的,是想當(dāng)吸血鬼嗎?像叔這樣,粗獷,不拘小節(jié),臉上有皺紋,女人都為我傾倒,這才是男子漢!”斯洛瓦啐了路易一口。

  “到底誰為你傾倒了...?”路易咕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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