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完了霍天宇獨自坐在花園中的畫像，第二天，他就接到電話，回國內(nèi)處理一連串公司破產(chǎn)的后續(xù)。
白亞寕在畫布旁邊擦出了一道留白。她想著，有一天，他會把自己填上去，靠在霍天宇的肩上。
陳冠綸在第一時間，就把霍天宇家的公司破產(chǎn)，股票停止交易的新聞轉(zhuǎn)發(fā)給了白亞寕。
一條又一條的新聞，又是官司，又是賠償?shù)膯栴}，沒有一條新聞看起來是喜訊，白亞寕很擔心霍天宇該不會入獄吧？
唯一讓白亞寕覺得稍稍放心的事，霍天宇的父親善盡了他保護霍天宇的責任，直到目前為止，霍天宇的照片都沒有在媒體上曝光。
據(jù)陳冠綸做生意的父輩，側(cè)面了解的消息，因為霍天宇并不是負責人，不需要負法律責任。再者，公司是經(jīng)營不善，并不是惡性倒閉，掏空資產(chǎn)，所以只要債務(wù)問題清償，一般來說是不會有嚴重的牽連。
白亞寕發(fā)了很多短信，問問霍天宇的情形，不過，多半的時間，他都報喜不報憂。訊息也很簡略，顯然是不想讓白亞寕擔心。
她也不想再增加霍天宇的心理負擔，也不追問一些細節(jié)的問題，只關(guān)心他的身體狀況好不好，累不累，再跟他敘述一些學校的事。
這天，白亞寕課后無事，決定去看看瑟西，從訂婚宴后，就沒見到她，約翰說她又住回醫(yī)院了。
瑟西住的是單人病房，里面采光好，布置得不太像醫(yī)院，倒是像高級旅館。白亞寕從來也不問她得了什么病，這些事，都得當事人愿意開口才談?wù)摗?p> “怎么樣，你那小情人日子恐怕不好過吧？”瑟西才見面，劈頭就問。
白亞寕點點頭，“老實說，我什么忙都幫不上，看來他家里應(yīng)該是破產(chǎn)了?！?p> “別說他了，你怎么樣？”白亞寕問。
瑟西點點頭，“老樣子，癌癥復發(fā)，就等著看是要化療還是開刀?！?p> “會沒事吧？”白亞寕擰眉問。
“上帝應(yīng)該不想這么早收我，不過，我也不能都沒有準備。”瑟西看著白亞寕，“你知道嗎？如果我不幸離開了，膝下無子，路易在法律上將會是米爾美術(shù)館的第一順位繼承人?！?p> 白亞寕瞪大了眼，“他告訴過我，他是米爾家的一員，但那是他母親那邊的血統(tǒng)?！彼瓷髂樕媳砬椴缓茫謫?，“您是...擔心他父親？”
瑟西點點頭，“沒錯，這不就是一塊生肉落到了狼的面前嗎？”
“你是說，他父親會逼他把美術(shù)館也變成開發(fā)案的一部分？”白亞寕支著頭，想想總覺得路易不是這種人，“路易如果敢反抗他父親，不接手家族事業(yè)，應(yīng)該也不會贊成這種破壞景觀的事，如果他繼承美術(shù)館，也許這不是一件壞事?！?p> 白亞寕笑笑，“更何況，你還好好的，別想么多！”
“小女孩嘴倒是很甜，我也不是悲觀，但什么事情都得盡早準備，尤其像我這種人，我身旁的親戚，哪個不跟兀鷹一樣，等著在我咽氣后把我的肉拆成一片片給吃了?！鄙黜獍档讼聛?。
“拆分我的財產(chǎn)事小，毀掉這個鎮(zhèn)事大。”
“別那么悲觀，你還得高興你有肉讓大家吃，要是我倒下了，什么都不剩，兀鷹連看都不會看我一眼呢！”白亞寕自己到角落的飲水機倒了一杯水，口里含了口水，病房里感覺比外面干燥很多。
“別提這些糟心的事了，我聽說你前陣子到紐約去面試，怎么樣？”瑟西偏著頭看她。
白亞寕這才想起了自己那段經(jīng)歷，搖搖頭，“我覺得Ｎ城很有趣，我是該去磨練磨練，但那里怎么看都不是我想要長久待的地方。在小城市長大的我，還是不喜歡那么喧囂匆忙的環(huán)境?！?p> 她不好意思的做了個鬼臉，“很多街角暗巷，氣味很差的。地鐵也很臟亂，跟我想像的不一樣。人也不是特別友善?！?p> “工作呢？他們提供什么樣子的工作？”瑟西的身體前傾，對這事兒似乎特別有興趣。
“具體我不是很清楚，不過會希望我跟國內(nèi)的藝術(shù)家接觸，并且?guī)退麄冄a強非現(xiàn)代藝術(shù)的部分。聽起來像是采買，銷售的工作?！卑讈唽偮柭柤?，自己也不太確定。
瑟西輕輕哼了一聲，“那你不畫畫了？”
白亞寕點頭，“要畫的！只是得先熟悉這些事情。畫畫先當嗜好，也許未來我也可以辦自己的個展啊，不急于一時?！?p> “尤其，霍天宇家出事了，我想要一個穩(wěn)定的工作，也許在他有困難的時候，我也可以支持他，不至于銀行戶頭總是捉襟見肘的?！?p> 瑟西笑了，“喔！我現(xiàn)在聽出來了，你是很確定跟他在一起了？”
”年輕真好。“瑟西往后靠在了枕頭上，神色輕松不少。
白亞寕紅了臉，跟瑟西說出了她和霍天宇在大三曾經(jīng)的那段緣份，因由。瑟西聽得十分入神。
“原來是這樣啊！”瑟西恍然大悟。
“我就覺得奇怪，你今天怎么看起來對他訂婚這件事一點都沒生氣？原來你們之前還有這樣一段際遇，那真的很難得?！鄙髂樕嫌蟹N悵然若失的表情。
“我跟我先夫也是高中情侶呢！我也曾經(jīng)支持了他一陣子。”
白亞寕其實已經(jīng)聽路易說過這段故事，“我大概聽說了，你也知道這小鎮(zhèn)什么故事都藏不住，我可沒有故意打聽。”
”瑟西，你曾經(jīng)猶豫過嗎？你跟他，背景那么不同...?！?p> 瑟西笑笑，“不曾猶豫過半分?！?p> ”一段關(guān)系，不可能只有甜蜜。當然也不會只有痛苦?！八Ａ苏Ｑ?。
“當年我們念高中時在一起的時候，是真心，純粹的。這世上最難得的，在我來說，就是一份上天的禮物?！?p> “當然每個人對感情需求不同，但是小女孩，我告訴你，最真實的答案，就是你看見他的時候，心里會不會怦怦地跳著?！?p> 白亞寕有點驚訝，瑟西對感情的看法，竟然是這么單純，“我以為你會讓我用理性判斷，讓我不要一頭栽進去呢！”
“我說過，年輕人有做夢的本錢，對自己的感情如果畏畏縮縮，那不就白活了?！鄙鞒蛑讈唽?，隨即正色，
“白，你之前的訂婚宴，表現(xiàn)得很好?！?p> 她頓了頓，“其實，我之前就有預感，新郎可能就是那個姓霍的小子，只是不確定?！?p> “當天，我很擔心你的狀況，可能無法繼續(xù)主持訂婚宴?！彼⒅讈唽?，
“但我沒料到，你很勇敢。而且沒有失控?！?p> 白亞寕低了低眼眸，“我差不多失控了?！彼龖K然一笑，手上握著方才的紙水杯，給絞成一團。
“但，我忍住了，很艱難，可你告訴我回家再哭，我記住了。”想起那天的委屈，她眼中泛起一層淡淡的水霧。
“等大家都走了以后，我在大廳里哭了好一陣子，很沒出息吧！”
“我也是女人，我當然知道那是什么滋味。難為你了，孩子?！鄙魑⑽⒁恍?。
“如果，有一天，我有重要的任務(wù)交給你，我想，我會很放心。你的沉穩(wěn)，在你的年紀來說，已經(jīng)很不容易。”
“幾次活動下來，我感覺你也很能應(yīng)變，我想，你不需要為自己的未來發(fā)愁，你要相信自己。”
白亞寕疑惑的看著她，“什么重要任務(wù)？該不會又要辦婚禮吧？”她現(xiàn)在怕死了婚禮，任務(wù)太過繁瑣。
瑟西大笑，
“哪來這么多婚禮！看你怕的?！彼壑樽右晦D(zhuǎn)，“不過有了這次的經(jīng)驗，我其實不介意偶爾出借場地，讓人辦婚禮?！?p> “以前，我怕館藏和建筑遭到破壞，可這次的訂婚宴，看到賓客穿梭在優(yōu)雅的環(huán)境中，我感到，美術(shù)館似乎有了新的生命?！?p> “與其讓它在山頂懷揣著館藏遺世獨立，不如讓它跟大家的記憶連結(jié)，生根?！?p> “嗯...辦婚禮的人往后要有自己的婚禮顧問，不然不借！”白亞寕嘟著嘴。“你知道冬天要找花有多困難嗎？”
“這次觀禮賓客人數(shù)少，萬一別的婚禮人多，這建筑脆弱，我看只準在外面設(shè)立帳篷好了?！?p> 瑟西瞅著白亞寕，滿意的點點頭，“看來你都想好了！”
白亞寕不好意思的笑著，“我們?nèi)松伲荒苓@樣辦，不然美術(shù)館就要雇用全職婚禮顧問了?！?p> 瑟西指著她床頭柜旁邊一疊用文件夾夾住的厚厚的文件，“這些文件和硬碟，你拿回家看，寫份報告給我。我知道寒假不長，我會付你加班費。”
“這什么？”白亞寕不明究理的看著瑟西，從折疊椅起身走到了那疊文件旁，還有一個可攜式硬碟。
“這是近十年來，美術(shù)館的開支和收入，基本上沒什么收入。還有一些稅務(wù)減免的資料?！鄙饔种钢钳B東西，“里面有一張名片，是我的財務(wù)顧問，你有什么問題問他?！?p> “嗯，我以為這些東西都是約翰在打理？”白亞寕挑眉，她不知道還有財務(wù)顧問這件事。
瑟西冷笑，“哼！那家伙不知道我一直防著他，這件事別跟他說。你好好看看帳目，我知道這跟你所學不同，但你若是要在藝廊采購或銷售，一些基本的數(shù)字概念也要有，這算是幫你預習吧！”
白亞寕點點頭，“對了，說到約翰，我那烘培店的朋友—梅，她跟我說約翰最近秘密召開很多會議，似乎想要讓米爾家的成員，同意出售土地。”白亞寕忽然想起這件事，小心翼翼地提起，她也不想讓瑟西太擔心。
瑟西微瞇著雙眼，“這我聽說了。雖然霍家倒了，磐石公司并沒有放棄，想要自己做這個案子，獲利更多。到時候，我自有方法對付他?！?p> “雖然不容易，但我絕對不放棄?！彼鄣啄堑老墓饷ⅲ磥頉]有讓癌細胞侵蝕。
白亞寕走出了醫(yī)院，耳邊還回蕩著“我絕對不放棄”那句話，那種老驥伏櫪的氣魄，讓人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