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lián)邦歷1031年,8月31日傍晚,卡帕瑞聯(lián)邦首都——海文斯市東北區(qū)。
中等纖細的身材,身穿深綠色全身制服,一頭天然的金色短發(fā),臉上掛著慵懶表情的20歲青年安德爾·道格,睜開了他那無精打采的淡灰色眼瞳。
他現(xiàn)在正躺在海文斯市內(nèi)僅次于中樞大樓的建筑物——赫利萊茲塔的頂層。赫利萊茲塔作為海文斯市除中樞大樓外最高的建筑,以在聯(lián)邦建立初期,立下赫赫戰(zhàn)功的名宿的姓氏命名。作為海文斯市的信號塔,它并不向市民開放,但赫利萊茲家族的人有出入這座塔的特權(quán)。
“睡醒了嗎,安德爾?!?p> “呼——從這77層,數(shù)百米的高空中往下看,一切都渺小得如同蟲子一般,不愧是以你爺爺命名的地方啊,達克?!?p> 在安德爾身旁,穿著相同制服的黑發(fā)青年,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達克·赫利萊茲。同樣是20歲,身材高挑,面相英俊,有著濃重的眉毛和炯炯有神,如同蒼茫夜空一般的眼睛,舉止成熟,比起安德爾來說,是個各方面來講都相當優(yōu)秀的人。
“作為獎勵才邀請你到塔頂觀光的,但是你為何一上來就躺下睡覺……”
“因為補考通過了,一時間整個人都松散下來了。我可不像達克你一樣,家里面有背景,可以輕松考得高分。”
安德爾打了個大哈欠。
“和這個沒關系!看來你是不知道我在你睡覺的時候用了多少功吧?”
達克聽了安德爾的話又是生氣又是無奈。
“好吧,我懂了,我懂了。畢竟是‘完美超人·赫利萊茲先生’?!?p> “不要用這個奇怪的稱呼叫我!話說回來,你真的沒關系嗎?就算是成功升上三年級,也還是有一些理論課要學習的,明年這個時候……”
達克說到一半就停下了。
是啊,讀完三年級的話,明年這個時候,大家恐怕就要各奔東西了吧,像這樣聚在一起的機會,恐怕畢業(yè)之后也不會太多了。
達克看了一眼身邊的安德爾,這家伙還在無憂無慮地望著天。
“喂,安德爾,你想過將來想要干什么嗎?”
“沒有?!?p> “居然立刻回答?!”
不是猶豫許久之后得出的答案,而是立刻作答,像是要否定問題本身一樣。這一點讓達克的心里感覺很不舒服,就算是悠閑也要有個限度啊。
不過,根據(jù)達克對安德爾的了解,這個的確像是他做出的回答。
“都到這個時候了,你也應該要想一想了吧,時間可是……”
“話說達克啊,倒是你自己將來想要干什么呢?”
聽到好友慵懶的聲音,達克不禁也陷入了沉思。
答案的話,應該早就有了,不過,這樣的理想若要實現(xiàn)的話——
達克轉(zhuǎn)過身子,兩手扶住塔頂?shù)臋跅U,望向橘紅色的夕陽,此時,一群白色的鳥兒從眼前飛過,在這高度發(fā)達的都市海文斯的天空上打了個轉(zhuǎn),然后飛向遠方。
“我啊,想要改變這個國家。”
聽了這句話,安德爾的嘴角微微上揚,然后——
“——哇哈哈哈?。?!”
達克的身后傳來了笑聲,達克不禁憤慨地轉(zhuǎn)過身子。
“安德爾,你笑什么!”
“哈哈哈,沒什么啦,這真的是如同教科書一般的優(yōu)等生答案,與達克你的契合度真是高到不行了,噗噗,哈哈哈哈哈……”
達克見安德爾這副態(tài)度,無奈地嘆了口氣繼續(xù)說著:
“這個國家——卡帕瑞聯(lián)邦的建立,已經(jīng)超過30年了,雖然已經(jīng)統(tǒng)一了整個大陸,科技上也是突飛猛進,不過,與此同時,很多弊端也顯露了出來?!?p> “哦,是啊是啊。比如說教育,考試之類的。”
“你究竟有沒有在聽……我的意思是,這個國家的價值觀,過分地崇尚‘強大’了。擁有力量,才能,家族背景的人,一定會在時代的競爭當中占得先機,而那些沒有能力的人,他們的家族只會愈加沒落,最終消亡……我覺得,這其中有很大的問題?!?p> 聽著達克略顯激動的說辭,安德爾撇了撇嘴。
“這可不像是你這種有能之輩說出來的話哦。在這個世界上,類似于生存競爭的東西,已經(jīng)是自然規(guī)律了啊,達克。如果說要讓沒有能力的人統(tǒng)治世界的話,那不是更糟糕嗎?難道你覺得像我這樣的人,也應該當上聯(lián)邦總統(tǒng)嗎?”
“雖然是這樣,不過,強者勝利而弱者被淘汰的世界,也太令人悲傷了。我可不希望看到這樣的未來,所有人都應該平等自由,這才是人類追求的目標啊……”
“噗。達克你好像圣人一樣。明明是強者的一方,卻又時時為弱者考慮。真好,我就沒有這樣的寬廣胸懷。”
“我……才不是這樣……”
聽著安德爾這一半譏諷一半贊譽的話,達克明白,自己也僅僅是在紙上談兵而已,要實現(xiàn)這樣的理想的難度,比起其他人來說,他自己更加清楚。
“害羞了嗎?呵呵,你這理想雖然好,不過在我印象中卻沒有多少能夠?qū)⑵鋵崿F(xiàn)的人哦,知道為什么嗎?”
“……為什么?”
達克轉(zhuǎn)過身子,向安德爾的方向走了兩步,而安德爾雙手撐地坐起身來,后仰頭看向身后的達克,嘴唇微微地動了起來:
“是因為現(xiàn)實中的弱者,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弱啊。他們不僅不會跟上你的腳步,反而會拖住你的后腿,直到你也跌倒在地上……就像是你眼前的我一樣呢?!?p> 達克瞪大了雙眼,忽然感覺不寒而栗。
他發(fā)現(xiàn),此時后仰頭的安德爾眼中的神情,不知為何,滿是落寞。
幾秒鐘之后,看到達克的樣子,安德爾嘴角微微上揚,大笑了出來。
“哈哈!瞧你這幅模樣,我只是隨口一說罷了,你太認真了?!?p> “安德爾……”
安德爾大笑之后,伸著懶腰站了起來,他走到欄桿邊,吹著傍晚的風,從塔頂眺望整個都市。
“改變這個國家嗎……真是偉大的志向?!?p> “安德爾你難道沒有想過嗎……如果你擁有相應的能力,或者力量的話,就沒有想過要做些什么嗎?”
達克走近了安德爾身旁說道。
“沒有。再說我本來就沒有什么力量吧?!卑驳聽栒A苏Q劬?,“雖然像你說的一樣,這個國家過分崇尚‘人的能力’,不過,世界并沒有簡單到靠一個人就能改變哦?!?p> 雖然安德爾是個很消極的人,但是達克聽了他的話卻不得不贊同。社會,國家,世界,人類,這些龐大的事物,是絕對沒有可能因為個人的意志被改變的。也許自己早就意識到這樣的理想不過是天方夜譚,只是不想承認罷了。
一種無法言喻的悲傷,慢慢地涌上了達克的心頭,越是接近理想,就越能切身地體會著其背后的殘酷。
風慢慢地吹過,眼下一片平靜祥和,波瀾不驚的景色。
該回去了吧,達克想道。明天就開始新學期了,還要和往常一樣上課和訓練呢。對了,在這之前,還有阿露卡為安德爾舉辦的派對。
“安德爾,是不是該回……”
“——不過我還是支持你好了。”
突如其來的話語,讓達克不禁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為什么……你會……”
安德爾轉(zhuǎn)過頭來,微風之下,金色的短發(fā)微微顫動。
“雖然說有些事情我做不到,或者說沒有意志去做,不過要是有很多像你一樣有能力的人聚在一起,說不定就能做到。像這些理想主義的事情,我覺得在千千萬萬的,像我一樣的無名小卒心中,懷著這樣憧憬的人大概有不少吧。”
安德爾說完,直率地笑了笑。
“你……你的意思是……”
“一個人做不到的話,不是還有周圍的人在嗎?!?p> “安德爾……”
達克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是啊,達克,大家都在憧憬著,期待著你啊?!?p> “呵呵,憧憬,期待嗎……真是的。這么一說,顯得我還真是責任重大呢。”
“當然。因為是‘完美超人·赫利萊茲先生’啊?!?p> “哈哈……安德爾你這家伙……”
達克聽了之后也大笑起來。
因為憧憬而支持自己,安德爾的心中,果然也有著這樣的愿望嗎?
因為想要看到理想中的,自由的世界,而對某個人寄予希望嗎?
“喂,安德爾。”
“干嘛?!?p> “真要到了那個時候,你也要出一份力啊?!?p> “……為什么啊。”
看著安德爾突然露出苦瓜臉,達克心中覺得真是又可氣又好笑。
“因為你不就是我周圍的人其中之一嗎,而且……”達克看著安德爾的眼睛:“我知道,你其實是擁有才能的。”
聽到這句話,安德爾愣了兩秒鐘,然后又吐了吐舌頭。
“啊,什么啊。所謂‘才能’什么的,在我看來沒有任何意義啊。真是的,還以為是‘因為你是我的摯友,所以要出一份力’這種理由呢?!?p> “——好,就這么定了?!?p> “喂……你到底決定了什么???”
安德爾此時眼中,看到了達克伸過來的右拳,似乎很近,似乎又很遠。
不過,安德爾并沒有過多的猶豫。
因為沒有任何其他的選項。
他抬起左拳,輕輕地和對方擊打了一下。
“雖然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不過,太無聊的事情我是不會干的???”
“我達克·赫利萊茲什么時候干過無聊的事情了?”
“你不是一直都在干嘛。”
兩人又異口同聲地笑了起來,在這個時候,不知為何,達克的心中充滿了自信和希望。
漸漸地,天色暗了下來,二人也打算回去了。
“回去吧。聽阿露卡說,為了慶祝你升上三年級,還要給你辦一個小型的慶功派對呢?!?p> “是嗎,唉,真是麻煩啊……”
“好了,快些走吧?!?p> 傍晚時分,二人就這樣離開了灑滿霞光的塔頂,返回他們的學?!?lián)邦第一軍事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