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一族之皇,可以窺見其子民想傳達給他的記憶,且多為血海深仇?!薄端闹掬洝?p> 皇城皇苑,一座高五六丈的鐵塔里頭。
塔中只有一位穿黑色長袍的老者端坐其中,他前面是一顆巨大的水晶球,而球中,是一塊龍的鱗片,那鱗片粗糙堅硬,和著那個水晶球,不知用途。
周圍上上下下,刻畫著無數道奇怪紋路,那些紋路從塔底一直到頂端。
塔內幽靜至極,只有老者微弱的呼吸聲起伏。
突然,那水晶球內的龍鱗一震顫,老者平靜的面容劃破,他迅速站起,轉身走出塔外,一直走到一處僻靜清幽之地,這里除了一座木制的屋子并無其他異處,可這里卻是一國之君都無法進去的地方!
那老人從容不迫地走進那屋子三步遠處,年邁的身子拜伏在地,磕首說道:“祖上,龍皇蘇醒了?!?p> 說罷,他起身離去,只不過他剛要走出幾步,整個人便化為灰燼,可他似乎毫無痛覺,直到看到自己從內而外燃燒的火焰時,才作出一個驚恐的表情,但也僅僅如此,就永遠消失了。
“既然龍皇蘇醒了,你的使命也完成了?!蔽輧葌鱽硪粋€老人的聲音。
“是否要…”另一個老人的聲音響起。
“不,不必打草驚蛇,就算他蘇醒了又如何,他如何能搬得動這個強大的帝國!不過是弒龍令下未被殺盡的野畜!況且,我隱隱感覺到鳳也蘇醒了。”先前那個老人說。
“那豈不是甚好!那要不要召回全部皇族人,找出鳳來?!?p> “不,老夫昨日夜觀天象,險些被雷劈中,后我仔細觀察,發(fā)覺整個皇城上空已經烏云密布數十天了,而且天天劈雷,但雷劈的位置幾乎都在皇苑內,準確來說,是皇族!”
“我記得這個跡象在《四洲錄》上有記載?!?p> “龍鳳之爭!”
屋內,低沉的嗓音道出天機,屋外,滾滾的烏云吐露天機。
世人只知得龍鳳一,得天下江山,得龍鳳二,滅天下勢力,卻不知還有一句為“龍鳳難一心,必逐鹿天下,令民不聊生,致蒼天墮淚,此世動蕩!”
…………
雨,好大的雨,大到傾盆不足以形容,若離與淵鱗今天并沒有做任何有關修煉的事情。他們坐在同一個屋檐下,手里都端著碗混沌,就著這雨簾,吃著這混沌,一眨眼,就是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的過年了。
只不過今年不知是何緣由,竟然下起了如此滂沱的大雨,淵鱗甚至一度懷疑是天神拿了把能裝下幾座山的勺子把那海水舀起,然后倒下。
若離立馬反駁,此地離最近的海域幾萬里遠,什么神手這么長,而且你說說這神拿著把這么大的勺子做這種無聊的事情,有這等神通,還喜好給凡間澆水,這不是神,這是神經,這是癲狂!
淵鱗也來勁了,他認為若離沒有見過神,不能輕易否定神的存在。
若離更來勁了,她認為舉頭三尺無神明,所謂神明只不過是統(tǒng)治者愚民的一個手段,或是那些自稱為信仰的虔誠的年輕人對自我精神的寄托和塑造。
她還說所謂相信神明就是相信一個更好的明天和未來,說到底還是不存在的虛構玩意。而那個存在于心底的神不過是虔誠的信念的凝結體罷了。
淵鱗這就更加困惑了,若離一會說沒有神,一會說有神,一會又說神在心底,一會又說那個心底的神不是神。
于是淵鱗問了,那沒有神,神這個字怎么造出來的,愚民手段多又多,怎么偏偏是神那么受歡迎,最初用神來愚民的統(tǒng)治者因為何故用它!他本以為若離會張口結舌。誰知道若離一沉吟。
說想要愚民,必須用一個比統(tǒng)治者還厲害的,這個厲害的人還不能被人看得見摸得著,于是就是神了,統(tǒng)治者只要遵循這個自己造出來的神,就能讓百姓紛紛效仿,于是乎神誕生了,百姓也安居樂業(yè)了,統(tǒng)治者也愉快至極了。
所以歸根結底神是人造出來的虛假的存在。
淵鱗沒聽懂,他簡縮了若離的話后得到的結論是人造神。不禁分外沮喪。然后他嚷嚷一點神秘感也沒有了。
“我不信什么神佛道,更不信什么鬼魂教,真正的神明只存在于一個擁有虔誠信念的人心底。”若離把混沌一口喝光,就她說話這會,半碗混沌又變?yōu)橐煌?。還好這村莊里的雨略顯甘甜,不算難喝。
“若離,我們是否要換一種方式修煉!”淵鱗提議,他們總是挑戰(zhàn)這無辜的自然,村莊周圍的較兇險的地方早就走光了,所以他覺得兩人再決斗下去都只是攪勻已經混合的顏料——無法再進一步了。這就是他之所以提議換一種方式修煉。
“嗯,我們不如小鎮(zhèn)看看吧,也許能找到我們想要的?!比綦x起身要走,淵鱗連忙撐把大傘跟在她后面,不過這傘剛一挨到水淵鱗就把它扔回屋檐下。
這傘根本當不了雨!還不如運用劍氣形成一層薄薄的屏障呢!
小鎮(zhèn)雖沐浴在霧水中,卻絲毫不影響它熱熱鬧鬧的氣氛,你別看這外頭下著謝客雨,哪一個店子不是滿座歡?你別看這趕路的人憔悴,一進店,登時換一張喜上眉梢的臉加一個皮來不及笑的肉笑。
這從內而外的驚喜吸引了兩個后生,他們走進那家店,見里頭寬敞的很,滿座寂然,沒座的人站著,站不了的蹲著,蹲不了的還有趴著的,居然還有人坐在屋頂的橫梁上。
一時間妙趣橫生,由于這厚厚的人墻,兩人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但聞耳邊一陣咿呀咿呀,知道原來是唱戲的,可不知道唱的是什么戲。一打聽,才知道是附近有名的伶人在那登臺演出!
淵鱗和若離好奇心頓生,長這么大還沒有看過一場戲呢,可是兩人擠不過去。
淵鱗忙急得團團轉,若離看他那樣,仔細沉思了會,但她也沒有想到好主意。
還是淵鱗急中生智,野性(熊孩子的野性,非獸性)大發(fā),他帶著若離爬上樓頂,再揭開一片瓦,兩顆腦袋密不透風的湊在一起,又擋雨又看戲。
還好,戲才剛剛開始。
此戲講得是,鎮(zhèn)國女將軍出征!
北關,是九天盤古鳳國北進的必經之路,險要不是一般城池可比,它夾在兩座千丈巨山中間,長年扼守著往北的要道,被敵人叫做天塹。
這道天塹仿佛是不可逾越的,它直逼天空,俯視大地,往北,則是一望無際的凍土平原,平原遼闊的不見盡頭,連接天邊。
敵軍想要攻進九天盤古鳳國的北部就必須通過此地,就必須在這座大山中間穿過。
作為天下第十險的大關,它自建立以來從未被突破過,就如它旁邊的大山一般難以逾越。
它平常鳥語人聲都少,可此時居然有些吵鬧。
北關內,浩浩蕩蕩的軍隊長龍般橫到視線盡頭,它們在行至北關時停下了。
鳳闕站在一塊高點的巖石上,身上的甲胄落滿雪,她直視著她的部下,面色如鐵。
她身后,北關大門敞開。
但她并未立刻出發(fā),哪怕敵人在馬不停蹄地進軍,她也絲毫不亂。
“敵人四十五大軍壓境!意欲涂炭我國百姓,倒懸天下生靈!我們至死不能任其踏過北關一步!我知道你們內心彷徨,你們都是匆匆召集起來的十萬將士,你們有的還沒有成年,有的已經老年,有的有妻子兒女,有的家財萬貫。
你們本有理由畏懼退縮,但你們并沒有,在國難當頭的時刻,我看到妻離子散,看到白發(fā)送黑發(fā),看到你們毅然決然的頭也不回地踏出家門,視死如歸!
你們都是我九天盤古鳳國子民應當銘記的勇士!銘記這些不讓他們變?yōu)榕`的人,銘記這些不讓他們受壓迫受折磨的人,銘記這些至死都沒有再見一面的親人!
我知道你們有的人心懷恐懼,可你們沒有再退一步!我知道你們都心懷牽掛,可你們放的下!
我知道你們將生死置之度外,只為了不讓敵人燒殺我們的親人族人!
我們可以死,可他們必須活下去。這是我們的職責所在!
大敵當前,百姓可以退,百姓退了,我國尚有火種,軍人退了,天下安有一寸可存身之地!
我們不能退,我們不僅不能退,我們還要沖殺敵人!
你們都和我一樣,抱有遺憾,此去一戰(zhàn),應是九死無生,你們還有太多的話沒有與親人愛人族人道,你們最后留給他們的,只有一個一去不回的背影,一封尚未寄出的家書。
就讓我們的子子孫孫都記住我們的榮耀!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戰(zhàn)士們回應。
冷寂的北關響徹著她的聲音,冰雪消散不了他們的榮光,站在沙場前方,他們是無畏的勇士!
浩浩蕩蕩的軍隊就此出征,無數連名字還不知曉的人馬革裹尸,如今的北關,猶然聞得十萬將士與那四十五萬敵軍的廝殺聲。
戲子唱至情深處,淚如雨下,他一折手中扇,群響畢絕,臺下觀眾無不叫好。
淵鱗與若離都紅了眼圈,不覺墮下淚來。
他們從屋頂上跳下,各自愣神了好久。才忽地想起來還有事要做,只是心還掛念著剛才的戲,便滿腹心事的回去了,打算明日再來找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