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娃兒的每個星期寄回來的作業(yè),我都看過。我發(fā)現(xiàn)你娃兒在有意識地向建模、數(shù)據(jù)分析和計算機應(yīng)用方向發(fā)展?!?p> 還是那間辦公室,劉老坐在窗戶旁邊,緩緩地對著丘好問說道。
“這些方面,確實霉國那邊要強,想必是你早就有計劃了,要去那邊留學?!?p> “是的老師,上次比賽我在那邊借了幾本書看了,發(fā)現(xiàn)那邊正在如火如荼地搞計算機應(yīng)用,以及TCP/IP協(xié)議為基礎(chǔ)的NSFNET網(wǎng)絡(luò)。我覺得那是以后未來發(fā)展的方向,甚至會引發(fā)一場工業(yè)革命,或者叫信息革命更確切些?!?p> “新的工業(yè)革命?真的有這么蝎虎嗎?”
“這只是我的個人見解,未來的事情誰說得清楚呢?但是只要有可能,這個機會我們就不應(yīng)該放棄?!?p> “你娃兒奸猾得很,盡在這里跟我?;尅!眲⒗闲χf道,“我們年紀都大了,對新鮮事物沒有那么敏感了,能做的事情也不多了。只能把以前的經(jīng)驗總結(jié)好,再就是不要擋到后面人的路,不要用自己的老思路去約束娃兒們的想法?!?p> 劉老看了看窗戶外頭,十月份的首都,已經(jīng)進入深秋,涼氣逼人,草木蕭索,一種淡淡的肅殺正彌漫在往日生機盎然的園子里。
“‘寒風蕭索一旦至,竟得幾時保光華?!昙o一大,就喜歡悲秋傷懷,要不得。娃兒,你以后真的不往理論數(shù)學方面深鉆了?”
“老師,我這個人您也知道,跳得很,心思太多了,做純理論數(shù)學方面的鉆研,肯定是沉不下心,玩不轉(zhuǎn)。還不如不勉強,往其它方面努下力?!?p> “好嘛,我劉安溪一輩子,教的娃兒不算,在你前面收了二十六個學生,都是搞純理論的,偏偏你這個娃兒,等到老漢我收了關(guān)門,非得去搞應(yīng)用數(shù)學。嘿,算逑。當年我搶了王四眼的一個得意門生,好了,現(xiàn)在我還他一個應(yīng)用數(shù)學的學生娃。到了下頭,他個老瓜皮也沒得什么跟我吵的了?!?p> 劉老靠在藤椅上,微閉著眼睛,悠悠哉哉地說道。
丘好問坐在對面,默然無語。
“娃兒,我看過你的作業(yè),倒是像接受過系統(tǒng)的數(shù)學學習,除了基礎(chǔ)知識打得非常扎實之外,知識點非常連貫,知識覆蓋面也非常全。真不知道你那位過世的陳老師,是怎么把你培養(yǎng)出來的?!?p> 劉老重新開口問道。
“露西亞著名數(shù)學家達瓦希耶夫斯基有一本書,叫《數(shù)學家的思維方式》,我基本上是按照那本書的模式進行循序漸進的學習。陳老師當年是京師大數(shù)學系畢業(yè)的,他的恩師是喻眾生喻老?!?p> “哦,老喻,那就對了,難怪我總能琢磨出一點莫斯科的味道來。老喻曾經(jīng)去莫斯科大學進修過,受過安德烈德羅夫的指導(dǎo),在拓撲學方面有很深的造詣??上?,前幾年因為腦溢血過世了?!?p> 劉老說著說著笑了,“你個娃有有意思啊,你的啟蒙老師,是師承莫斯科學派的。我老漢呢,肯定是師承巴黎高專學派的。過幾年,你娃兒要去霉國留學,十有八九是要奔著蒲林斯特大學去。全世界數(shù)學三大學派,你娃兒都跟到有關(guān)聯(lián)。嘿嘿,真是有意思,怕不得僅僅一句天意這么簡單了?!?p> 丘好問一聽,扳著手指頭一算,還真是這么回事。近代數(shù)學史,公認的三大學派,哥廷根學派,莫斯科學派,巴黎學派,后來蒲林斯特繼承了哥廷根學派,成了世界數(shù)學的中心。自己想不到有機會把這三個學派的師承都湊齊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召喚出神龍來。
“對了,我們在屋里談了這么久,你帶來的女娃兒讓她進來嘛,一個人在外頭,不舒服?!?p> 聽劉老發(fā)了話,丘好問連忙跑出去把岑樂瑤請了進來。
“劉老你好!我叫岑樂瑤,是丘好問的同學?!?p> “你個女娃兒長的好巴適哦,簡直不擺了。丘娃兒,你硬是要得撒,學習生活兩不誤?!?p> “老師,我們只是同學,正好她也到首都有事,所以我們同到一起了?!?p> 劉老呵呵了兩聲,我老漢七八十歲的人,還看不出來?
“大爺,你莫聽他亂擺到起,是他硬拉到我一起來的?!?p> 岑樂瑤一開口,劉老樂了,“女娃兒,老鄉(xiāng)是撒?!?p> “是的大爺,我就是在錦城第一醫(yī)院出生的,后來在安山待了十來年,在那里長大的。”
“那就是正宗的老鄉(xiāng)。丘娃兒,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把我同鄉(xiāng)女娃兒一個人放到外頭,也不早點請來坐?!?p> “是我一時疏忽?!鼻鸷脝桙c頭哈腰的說道,還跑去泡了杯茶放到岑樂瑤跟前。
“要的,女娃兒,我看這丘娃兒就要的,做我們那塊的女婿,要的,起碼他這個耙耳朵是合格的?!眲⒗洗笮Φ?。
開了幾句玩笑,劉老繼續(xù)說道:“丘娃兒,你數(shù)學這一塊,我也沒得什么好擔心了,厚積薄發(fā),早晚會出成績的?,F(xiàn)在我要跟你講的是另一方面的修養(yǎng)。”
“老師,您請說?!?p> “我要求你在六個月之內(nèi),當著我的面彈一曲鋼琴?!?p> “什么?”丘好問被驚到了。
“哈哈,跟我當年一個樣。當初我學有所成,我的恩師蒙比利艾先生對我說,劉,我希望你在剩下的一年時間里學會彈鋼琴,否則你不要想從我的手里拿到博士學位。格老子的,我老漢彈棉花會,會個屁的彈鋼琴?!?p> “就是鋼琴這玩意,我還是到京城讀大學才見過起。但是莫得辦法,不會彈就拿不到學位證,搞個錘子啊,只能拼命學了。幸好蒙比利艾先生給我介紹了附近一戶人家,我教他們家兩個娃兒數(shù)學,就可以彈他們家的鋼琴。那家屋里頭的主人鋼琴確實彈得好,在他的指點下,我終于花了八個月,學會彈鋼琴,順利地拿到了學位?!?p> “畢業(yè)后蒙比利艾先生告訴我,數(shù)學是一門思維上的科學,很容易鉆牛角尖,而且一旦鉆進去,就容易走火入魔,很難跳出來。所以最好學習一門藝術(shù),作為調(diào)解。繪畫太費時間了,樂器就最好了。拿起來就可以演奏,心情緩解又可以放下。”
“原來是這樣。真的太有道理了。就跟金大俠的《天龍八部》里掃地僧說的一樣,少林七十二絕技,每一門絕技都需要一部佛經(jīng)來化解?!贬瘶番幵谀抢锉牬罅搜劬φf道。
“哈哈,女娃兒說得沒錯,就是這個道理。”劉老仰首大笑道。
“可是老師,我去哪里找鋼琴老師去?再說了,我那個小縣城,風琴倒是有,鋼琴怕是沒得?!?p> “那我不管,你娃兒自個解決。樣樣都要做老師的解決,盡想啥子美事?要不要老師幫你把作業(yè)也做了,幫你把媳婦也娶了?!?p> 劉老笑呵呵地說道,然后給丘好問使了個眼色,往岑樂瑤那邊瞥了瞥。
丘好問暗暗點了點頭,卻還是一臉苦相地哀求道:“老師,這個真沒得辦法,我們學校的音樂老師,也就會彈個風琴,鋼琴真怕不得行哦?!?p> 丘好問就是這樣,跟誰交流,就很容易被對方的口音帶跑了,可能是語言天賦太好了的緣故吧。
“那我莫得辦法,我老漢雖然會彈,但那三腳貓的功夫,不誤人子弟了。再說了,我屋里頭那部鋼琴,你夏老師不在后,已經(jīng)被我捐了,莫得了,屋里頭連個口琴都沒得。你硬要跟我學,我老漢可以教你吹口哨。那是我在香榭里大街學會的,保證又響又尖,隔著七八條街的妹兒都聽得到?!?p> 嘿,你這為老不尊的老漢,露出馬腳了吧,居然在香榭里大街吹口哨釣妹子,你這是把法蘭西那伙流氓的作風全學到了。不過不錯啊,下回有機會去那里,我也去試一回。
“好問,我?guī)闳ブ幸簦隳阋黄鹑フ依蠋煂W。鋼琴我家里有一臺,還是我小姨帶回去的?!贬瘶番幗K于開口了。
劉老和丘好問在背地里交換了眼神,配合默契,大功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