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兵不厭詐
一劍未成，薛天成也沒有太多驚訝，心境古井無波，意料之中的事而已。
少年只是順著剛剛劍勢，化豎為橫，再遞出一劍。
只是吳瑞沒有再放任不管，伸手擋下，身形被入海瀆向后逼退幾步。
吳瑞點頭微笑：“猜的不錯，你那一劍并非全然無功，的確能消磨那些殘留魂魄?！?p> “不過，每個小天地各有千秋，我又為何要將你們強行拉入這個小天地？”
薛天成不予理會，只管出劍不停。
千面郎君搖搖頭，不退反進，迎著劍氣向前踏出一步。
一步天地倒懸。
薛天成手中長劍將吳瑞飄動的外袍斬碎，只是吳瑞已經(jīng)不在原地，而是悄然出現(xiàn)在賀清面前。
隔著百丈，吳瑞的聲音依舊在薛天成耳邊響起。
“我的這座小天地，名曰“心牢”，只是有一些縮地山河的微末神通而已?！?p> 吳瑞身體中不斷冒出的陰煞黑霧，與雷池中的五陽正雷瘋狂碰撞。一陰一陽，相生相克之間，那些雷電卻是無法近吳瑞身側(cè)半寸。
那尊披甲力士手握雷矛，攔在賀清和吳瑞之間，低聲怒喝一聲。
兩根雷矛一左一右插入?yún)侨鸬男靥?，想要就此將其身軀攪爛，吳瑞卻仿佛渾然未覺，握住其中一根，拔出后反手將其沒入持甲者的頭盔中。
持甲力士因為雷矛帶來的強大慣性后退一步，想要拔出短矛，被吳瑞欺近身，一掌穿心而過，胸鎧上出現(xiàn)一個巨大洞口，隨后洞口逐漸擴大，直到整副鎧甲變成金光散盡。
只是一個擦肩，那尊珍貴的道門金甲傀儡便被吳瑞隨意打散，與此方小天地?zé)o關(guān)，這就是最為純粹的境界壓制。
六重天圓滿吳瑞。四重天賀清。兩者之間差距，并非幾件法寶，一點大道氣數(shù)便能彌補的。
吳瑞伸出手，仿佛只是要摸摸眼前美麗女子的秀發(fā)。
但其中兇險，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賀清身形迅速后撤，雷池凝聚為一點，死死困住吳瑞，再加上數(shù)件法寶同時炸裂，才勉強將一位六重天魔修凝滯了幾分。
只是吳瑞又再次憑空消失，出現(xiàn)在賀清身后，雙手扶住少女肩膀，淺笑道：“乖，聽話?！?p> 原先一心逃竄的賀清皺起柳葉眉，怒氣橫生，纖指捏出一道術(shù)法，自行纏繞上吳瑞雙手，將其攪爛成一團看不出形狀的黑霧。
吳瑞哈哈大笑，雙手再次由黑霧凝聚成形，一掌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拍下。
賀青再退。
少女再次抬頭時，臉色慘白，嘴角滲出一點微紅，手腕系著的一顆木珠碎裂。
吳瑞對著已經(jīng)有些踉蹌的賀清再次伸出手，只是下一刻又改變了方向，緊緊握住那柄急射而來的長劍。
劍尖被吳瑞握在手中，仍然瘋狂顫動不已，劍氣縱橫，如同一只被漁網(wǎng)網(wǎng)羅的銀魚，想從網(wǎng)眼中鉆出，卻反而被漁網(wǎng)束縛得更緊。
薛天成比入海瀆稍后一點趕到，扶住賀清，幫少女穩(wěn)住身形，用袖口幫賀清仔細擦去嘴角血跡。
只是從始至終，少年一刻也沒有將心神從十步之外的吳瑞身上移開。
吳瑞手上微微施力，用一身煞氣將那把劍安定下來，隨手扔到薛天成面前，嗤笑道：“你的劍意亂了?！?p> 對于修煉枯心譜，要求心神合歸一的劍修來說，只要心神不動，哪怕只留有最后一口真氣，仍然能劍尖不動絲毫。
有劍修前輩曾言，我輩劍修死始于退，退始于劍動，劍動始于心亂。
整整修煉十余年，養(yǎng)氣功夫極好的薛天成的確心亂了。
“我沒事?！辟R清低聲說：“他留手了，沒有傷到魂魄?！?p> 薛天成點點頭，心中卻焦躁不已，卻又不敢表露出來。甚至無心去好好感受一下那副半靠在自己懷中身體的溫軟。
那個聲稱會一路保護自家主子的姜道人呢？！雖然不清楚他的真實境界，但絕對不會比這個已經(jīng)不復(fù)當(dāng)年的老魔修弱，為何到現(xiàn)在還不出手？
或許是這座小天地還有其他玄秘，哪怕強如姜姓老人也無法不請自來。
或許是姜道人也被其他魔修拖住，無法前來出手相助。
又或者是……
薛天成的額頭上已經(jīng)劃下冷汗，只是少年還是咧開嘴角，自顧自露出一個笑容。
“老頭子，你該不會是覺得我真能打贏，你就不用動手吧……”
低聲自語間，薛天成一身靈氣在經(jīng)脈間緩緩流動，從溪流變?yōu)闈L滾江河，最終百川入海，匯集于天魂一個竅穴中。
“本命物？”吳瑞自然注意到了這里的異動，一邊走近一邊搖頭：“拿晚了吧？你的劍心已經(jīng)失守了?！?p> “所以……我不用劍了啊?！?p> 一柄通體黝黑的柴刀憑空出現(xiàn)，橫在兩人中間。
如同連綿的黑色山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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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小天地外。
滄州東臨石上，最初的混亂已經(jīng)逐漸平息，只留下滿地狼藉。
有些心魔失守的修士，像薛天成最開始一樣，被旁人出聲喚醒。更多的，則是徹底被心魔所囚困，最后不得不被其他修士聯(lián)手斬殺。
那些活下來的修士，大多也一副渾渾噩噩的樣子，有些第一次參加觀禮的年輕人，更是當(dāng)場道心崩潰，以至于泣不成聲。
他們中有些人，手刃同門，甚至是自己恩重如山的傳道先生、音容笑貌猶在眼前的山上道侶。
因此，當(dāng)他們一旦從心魔的噩夢中醒來，卻陷入另一場更無情的噩夢，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只是粗略估計，修士中便已經(jīng)死了百人，大道折損者不計其數(shù)。
其中有一位山上頗負盛名的五重天女子修士，在試圖幫自己道侶鎮(zhèn)壓心魔時，被后者一劍斬殺，盈盈一握的腰肢幾乎被完全斬斷，死狀凄慘。
只是當(dāng)她那位道侶從心魔夢魘中醒來后，握住她那只垂落在血泊中手時，仍是不忘從她手上取下那一只儲物玉鐲。
整個觀禮會場死者中，境界最高的一位，便是那個云笈劍宗長老，六重天的境界，被心魔控制后殺力極大，哪怕是同宗門的顧秦淮及其師傅，也是在其他幾位修士的合力下才得以圍殺。
至于那個紙糊境界的師兄，十招之內(nèi)，顧秦淮就早已經(jīng)將其清理門戶。
此刻，臉色有些蒼白的顧秦淮原地盤腿坐下，緊緊調(diào)整著呼吸，溫養(yǎng)自己的本命飛劍。
六把飛劍，在經(jīng)歷了連續(xù)兩場廝殺后，劍鋒都出現(xiàn)了不同程度的磨損，有一把甚至劍刃處崩裂出一個半寸長的缺口，很明顯已經(jīng)折損了大道，不知道要花多少真金白銀和多少寸光陰才能把那個小小缺口補上。
陳蕓呆立在顧秦淮身邊，雙拳皮開肉綻，原本就容貌一般的臉上也沾滿血跡，女子武人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一樣，用手掌去擦拭臉上鮮血，把一張臉抹的更加不忍直視。
顧秦淮的師傅顯得更加狼狽，身上的法袍已經(jīng)被撕爛得不成樣子。
老人站在顧秦淮旁邊，有些憂心忡忡?！白铋_始的時候，有人在這里展開了小天地，恐怕便是那位策劃此事的魔修，將那個龍傲天宗的薛天成和賀清也一并拉入小天地中了，也不知道……”
老人說到此處便停了下來，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那兩個年輕人，境界自然不低，在同齡人中甚至稱得上天才，只不過能夠以一己之力攪亂整個啟天禮的魔修，又怎么會是泛泛之輩？
“沒事?！鳖櫱鼗绰曇舻?，反過來安慰自己師傅道：“等小天地禁制解除之后，如果出來的是薛天成和賀清，我就拉著他們?nèi)ハ杉疑啼伳沁厬c祝一番。如果出來的是魔修，那我們就一起上去宰了那王八蛋?！?p> 只是少年的心中默默說道。
喂，薛天成，大道之上，可別讓我一人獨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