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步步為營
馬蹄高高抬起,揚塵如雨點一般揮灑,然后又從空中落下來撲簌簌的打在男人的面龐上。兩者的距離太近,近到匪首能看清馬脖子上的鬃毛隨著奔跑一起一落,而馬背上的年輕人手中握著的長刀鋒銳無比。
看著匪首不退反進,如同求死一般的舉動,年輕人臉上閃過一瞬間的疑惑。但手上卻沒有遲疑,當(dāng)即將舉在空中的長刀揮下。
就在一人一馬快要相撞的時候,匪首足下發(fā)力,靈活的向一側(cè)騰空躍起,疾馳中的馬來不及轉(zhuǎn)向,因此避開了致命的沖撞。
但與此同時,馬背上刀光一閃,筆直的指向半空中的匪首,高大的身材無法躲避,成為了一塊最好的人肉靶子。
果不其然,在空中沒有用于輾轉(zhuǎn)騰挪的地方,男人如同狐貍一般的靈活和敏捷就沒了用武之地,被刀光直接砍中,發(fā)出了一聲低低的悶哼。
但揮刀的年輕人卻立刻皺起眉頭,刀上沒有砍中人體的手感。原來是男人用纏在手上的腰帶卷住了刀口,所以才沒有在空中被馬刀一分為二。
不等年輕人反應(yīng)過來,男人手上發(fā)力一攪,就把刀扯了過來,年輕人這才準(zhǔn)備松手,卻已經(jīng)晚了,被匪首的另一只手拉住,從疾馳的馬背上掉了下來,兩人摔在地上拉扯在一起翻滾了幾圈才停下。
兩人最后停下的姿勢,匪首被年輕人壓在身下,綁著腰帶的手臂擋在胸口前,那柄馬刀還嵌在手臂上,年輕人整個人壓在刀背上,一邊低聲嘶吼著,一邊全身向下用力,刀峰一寸寸的深入,鮮血滲出染紅了腰帶的布匹。
匪首的力氣比年輕人更大,但無奈仰面躺倒在地的姿勢難以發(fā)力,此刻也只能看著眼前的刀鋒不斷被推向自己這邊,在心中暗暗叫苦。
雖然刀鋒現(xiàn)在只是割破了皮膚,暫時只入肉半寸,但是過不了多久,這把刀就會徹底砍斷手臂,最后刺穿胸膛。
想到這里,男人不再猶豫,下定決心,怒吼一聲,雙手同時發(fā)力。隨著一只斷手帶著鮮血高高拋起,根本壓在上面的年輕人重心一個不穩(wěn),被一股大力向一旁推了出去,馬刀也不慎脫手,等到那只斷手無力的掉在地上的時候,形勢已經(jīng)逆轉(zhuǎn),匪首魁梧的身軀壓在年輕人身上,雖然左臂被斬斷的痛苦讓男人的臉上不斷淌下汗珠,但他依舊用剩下的另一只大手緊緊扼住年輕人的喉嚨。
強烈的痛感并沒有讓男人放松力氣,反而激起了他的兇性,男人冷冷的看著讓自己痛失一臂的年輕人,一雙鐵手緩慢而有力的收緊,手臂上青筋跳動暴起,任憑年輕人如何掙扎也沒有松動分毫。
就在年輕人眼睛翻白,掙扎的力量逐漸變小時,滿臉猙獰的男人頓時虎軀一震,緩緩低下頭,才看到自己的胸口多出了幾根參差不齊的箭頭,那些從他背后穿胸而過的弩箭箭桿上還帶著未凝固的鮮血,箭頭上的余力沒有卸盡,整只弩箭都依然緩緩顫動。
男人張嘴想要詛咒些什么,但是從喉嚨中涌上來的鮮血吞沒了他想要說的話,僅剩的一只手慢慢松開,身體晃了晃之后就向前栽倒在地,身后響起的馬蹄聲震動地面,把地上的浮塵振起,落在男人依舊圓睜卻變得渾濁的雙眼上。
幾匹馬奔向這里,為首的騎手正是鏢隊的鏢頭,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上滿是焦急。馬還沒有完全停下,就迫不及待的翻身下馬,跪在地上俯下身來,把耳朵緊緊的貼在自己唯一的兒子的胸口,半響才長舒一口氣,臉上顯出疲憊的神情,像是突然間蒼老了不少一樣。
“爹……”年輕人虛弱的睜開眼睛,感覺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我要……死了嗎?……”
“呸、說什么晦氣的詞,安靜躺好!”鏢頭唾了一口,沒好氣的斥道,“長點教訓(xùn)也是好的,看你下次還敢不敢隨意行動……”
“那些強盜……”得知自己性命無虞之后,年輕人就掙扎著想要起身想要看看戰(zhàn)場上的情況,被旁邊的鏢頭一把摁了回去。
“已經(jīng)解決了,鏢隊已經(jīng)要追殺剩下的人了,而且有那位修士出手幫忙,估計沒有幾個能逃掉……啊,看來已經(jīng)結(jié)束了?!?p> 不遠(yuǎn)處,四散逃竄的盜賊都被鏢隊的騎手一一追上砍下首級,那位刀客也緩緩收起長刀,向著鏢頭父子這邊走來。
“多謝仙師出手相助?!辩S頭直起身,對薛天成抱拳道謝到。
“這沒什么?!毖μ斐傻幕氐溃f完之后幾人都找不到可說的話題,一時陷入了沉默。
最后還是薛天成率先開口:“在出手之前,我曾與令公子有過約定,現(xiàn)在能把剩下的報酬補上了嗎?”
“啊……這是自然!”男人打了一個胡哨,不遠(yuǎn)處那匹棗紅色的駿馬就小跑了過來,蘇鏢頭俯身拾起韁繩,遞到薛天成的手上。“還有剿滅這股盜匪的賞金,我們自然也會如數(shù)交給仙師?!?p> “這就不必了。”刀客翻身上馬,手腕輕輕一擰,便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一頂斗笠戴在頭上,“這些賞金是你們的事,與我無關(guān)。不過,希望你們不要把今天的事四處宣揚,我不希望太多人知道。”
聽到薛天成這并不帶有威脅意味的話,男人的臉色卻頓時變的嚴(yán)肅起來:“今天仙師出手相助的事,除了我們鏢隊的人,再不會有其他人知道!各位聽到了沒有?”
“明白?!逼渌溺S客紛紛停下手中的事,不約而同的用右手敲了敲心口。
“我們鏢局雖然不大,但能在江湖上走鏢,靠的就是一個信字。仙師放心,這些也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老兄弟,絕不會透露一個字給別人?!?p> “多謝?!瘪R背上的刀客沒有再停留,就這樣催馬沿著驛道離開。
驛道兩旁樹木郁郁蔥蔥,風(fēng)過時落葉如雨,馬背上薛天成輕輕拈起一片眼前飄落的樹葉,隨后又松開手,揉了揉面頰。不等那片樹葉落地,就已經(jīng)覆上了事先準(zhǔn)備的另一張面皮。
這并非薛天成信不過鏢隊,他知道之前那些鏢客右手敲心口的那個動作,遠(yuǎn)比政客們巧舌如簧的誓言更值得信任。但是這次下山,必須謹(jǐn)慎為上,一點細(xì)枝末節(jié)上的紕漏都不能出,哪怕沒有卷入這些紛亂,薛天成也是每隔幾日就會換一張臉,下山至今已經(jīng)用去了六張面皮了。而自己身上帶的所有東西,除了那一把刀外,也已經(jīng)全部從上到下從里到外都換了一遍,追查不出任何龍傲天宗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