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看著眼前這個孩子,發(fā)現(xiàn)比起上次見面時她又瘦了一些,不知是受傷中毒的緣故,還是最近有太多的煩心事?她的神情也更加冷漠淡然,整個人都顯示出一種不符合年齡的沉寂,完全沒有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應(yīng)該有的活潑肆意。
“思言,你從小就是一個懂事的孩子,你應(yīng)該明白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你常常去恒王府……終究是有些不妥?!蔽涞垭y得有些心軟,語重心長地勸道,“不管將來如何,你現(xiàn)在畢竟還有婚約在身,你也要為自己的名聲考慮?!?p> 秋思言心中酸痛,眼眶微紅,這些日子以來竟然是他第一個真心勸她不要常去恒王府。
竟然是他!
幸好是他!
“思言只是覺得機會難得,想要向恒王求教罷了,既然皇上說不合適,那以后思言少去就是了?!鼻锼佳砸凰查g突然覺得心胸開闊,天朗氣清,無論過往發(fā)生了什么,將來還有著什么等著,她都能平靜以待,云淡風(fēng)輕。
望著秋思言好像一下子變得靈活的雙眸,見她眼角也有了真切的笑意,武帝神情也有些緩和:“你與恒王倒是投緣?!?p> 秋思言笑道:“傾蓋如故罷了?!?p> 武帝心中沉吟,恒王是傾蓋如故,那誰又是白首如新?
他的目光自有主張地望向殿外,榮王還跪在那里,身姿挺拔,卻微低著頭,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卻莫名覺得他身上透著些許黯然神傷。
他又望向秋思言,秋思言笑顏如花,似乎已經(jīng)把殿外那人拋諸腦后。
他沉吟片刻道:“貴妃求朕將她娘家那個侄女賜給榮王為側(cè)妃,朕想也沒什么不可以的,便下了旨,不想……”他盯著秋思言依舊無動于衷的模樣,心中微動,“不想榮王竟然敢抗旨,說什么都不愿意,一口咬定,未娶正妃,萬不能先娶側(cè)妃進門?”
秋思言不解地望著武帝,他自己的妃子求的賜婚,賜婚對象又是貴妃的侄女和他們兩人的兒子,那不管榮王什么反應(yīng),他們一家人關(guān)起門來商量不就完了,干嘛來問她?
難道她天生就是給人背鍋的命嗎?
她怎么這么命苦?
不等兩人再說什么,已有宮人來報說貴妃娘娘求見。
秋思言眼眸微閃,望向武帝,武帝嘆了口氣:“讓她進來吧?!?p> 不一會兒何貴妃便走了進來,依然是端莊秀麗,溫柔婉約,只是眉宇間隱隱有怒色,臉色也有些發(fā)青,看上去不太有精神,仿佛是最近都沒有好好休息。
彼此見禮完畢,不出所料,何貴妃轉(zhuǎn)頭就對上了秋思言:“郡主怎么在這里?”
秋思言微微一笑:“皇上召見?!?p> 何貴妃皺眉,臉色更冷:“不是你自己入宮求見?”
秋思言不解地望著她:“確是皇上召見?!?p> 何貴妃本以為秋思言是因為皇上下旨賜婚胡倩和榮王的事才進宮,是想求皇上收回成命的,所以她匆匆趕來就是要好好地斥責(zé)她一頓,代她母親教教她何為女德,沒想到……
想想還跪在殿外的榮王,何貴妃心尖都疼,這傻孩子為了秋思言屢次忤逆她,可是秋思言可有絲毫把他放在心上?
賜婚的事現(xiàn)在已經(jīng)傳遍京城,與此同時,榮王抗旨拒婚的事也是人盡皆知,可是秋思言卻是在收到皇上傳召之后才進宮的,而且,她剛剛進殿時,皇上神色平靜,絲毫沒有動怒的意思,很明顯,秋思言根本就沒有替榮王求情,說不定,她提都沒提榮王。
好個薄情寡義的端敏郡主!
真是和她娘一個模樣。
何貴妃冷哼一聲,毫無掩飾自己對秋思言的不滿:“皇上下旨給倩兒和榮王賜婚,不知郡主有何看法?”
秋思言眼眸微轉(zhuǎn),看了一眼武帝,見他也正看著她,不由微微一笑:“恭喜貴妃娘娘,喜得佳媳?!?p> 縱觀整個京城的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唯有胡倩最得何貴妃的意,這一點便是何清泠都比不了。所以,胡倩做她的媳婦,正合適。
何貴妃嘴角微動,又緊緊抿住,瞪著秋思言看了半晌,才冷聲道:“本宮是問郡主對這樁婚事有何看法?”
秋思言眨眨眼:“自然是極好啊?!?p> 何貴妃眼眸微挑:“這么說,郡主對倩兒做榮王側(cè)妃是沒有意見了?”
秋思言詫異地看著何貴妃:“貴妃娘娘說笑了,思言只是榮王的一個表妹,怎么能擅自對他的婚事說三道四?別說他貴為王爵,便是普通人家,也沒有表妹對表哥的婚事指手畫腳的?!?p> 何貴妃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望著秋思言,許久,才冷笑一聲:“聽說最近郡主和恒王走得很近,怎么,不想做榮王妃,又看上……”
“娘娘!”秋思言滿面通紅,強忍羞惱,雙眸含淚地瞪著何貴妃,“娘娘慎言!無論是恒王,還是榮王,他們都是思言的表哥,思言對他們只有敬重,絕無半點其他心思?!?p> 何貴妃一臉見鬼的表情,不可置信道:“沒有半點其他心思?你與榮王自幼訂婚……”
秋思言不等她把話說完,便上前兩步跪在了武帝面前,聲淚俱下:“皇上,您聽貴妃娘娘都在說什么???什么叫自幼訂婚?思言幼承庭訓(xùn),雖說不上溫良恭儉,卻也安分守己,雖說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思言就長在國公府里,也不可能聽不到一點兒風(fēng)聲。敢問貴妃娘娘,何人曾向我家說媒提親,又是什么時候合的八字?可有婚書為證?如果都沒有,那又怎能說思言訂過婚?”
何貴妃目瞪口呆,望著秋思言那張悲憤欲絕氣怒難平的俏臉,她恨不得上前朝那上面拍兩巴掌。不知廉恥的東西,竟然在這里顛倒黑白,公然毀約,不認自幼定下的婚事!
真是舞陽教出來的好女兒!
武帝望著秋思言滿面羞惱的樣子,也有了片刻的沉默,當年定親只是他和皇妹口頭定下的,也沒有交換什么信物,因為貴妃反對,連婚書都沒有寫。
這些年貴妃怎么都不愿意要這樁婚事,他想著兩個孩子年紀還小,皇妹和鎮(zhèn)國公也都沒有多說什么,因而就拖延了下了。
雖說現(xiàn)在榮王和端敏郡主的親事早就已經(jīng)人盡皆知,可其實不過是當年他酒后的一句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