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一處山坡上，秋思言靜靜地看著湖面上燃燒著的畫舫，她的眼睛仿若充血一般通紅，心中更像是也燃燒著一捧火焰一般，焦灼刺痛，面上卻始終一片冰冷。
身后，杜若和李蕊對視一眼，輕嘆一聲，上前道：“郡主，木蓮已經(jīng)坐馬車回府了，您放心，沒有受傷。”
秋思言不語，依舊盯著遠處灼灼燃燒的火焰，整個人顯得更加沉默陰沉。
李蕊不解地看著她，以為她是心軟了，對那些刺客心生不忍，便開口勸道：“郡主何必如此？他們敢來刺殺郡主，本就是死罪，郡主親自處置他們，沒有連累他們的家人，對他們已經(jīng)是寬厚了。”
秋思言面露譏諷，輕笑道：“你以為我是不忍心？哼，我既然已經(jīng)做出了決定，又怎么會還有憐憫之心？豈不是顯得虛偽又矯情？”
李蕊一愣：“那你為什么難過？”
秋思言沉默了片刻，低聲道：“我只是在想，自我出生以來，我的身上到底背著多少條人命，將來，我的手上又會染上多少人的鮮血。當然，我也很無辜，我從未想著要害什么人，也不曾主動招惹過誰，可從小到大還是有很多人因我而死。也許他們都并不無辜，可是他們的家人必定還是會傷心的?！?p> 杜若心中不忍：“那并不是您的錯。”
秋思言搖頭：“我小時候曾經(jīng)聽過一個故事，說人生于世，若是因你之故讓他人喪命，那個人的魂魄就會一直跟著你，直到你死去，才會一起回到地府銷案。那你們說，我的身后是不是會跟著很多冤死鬼？我一條命，換他們那么多條……”
杜若、李蕊突然齊齊打了個寒顫，覺得這晚上郊外的風格外的涼，忍不住茫然四顧，只見樹影幢幢，野草隨風輕擺。
李蕊心中更是發(fā)寒，尤其是望著遠處的火光，剛才不覺得什么，這會兒卻只覺得那里面好像正有一群冤死鬼掙扎著朝她們撲來。
她聲音微抖：“郡主，我們還是……回城吧？”
杜若瞪了李蕊一眼，也勸道：“郡主不必想太多，便是事情真的是因郡主而起，也終是他們自己起了殺心，郡主只是自衛(wèi)罷了?！北闶撬麄冇性俣嗟钠炔坏靡?，可他們要來殺郡主，郡主總不能就真的什么都不做，直接束手就擒吧。
秋思言緩緩地搖著頭：“罷了，事已至此，我也不可能去以死謝罪……”
“郡主！”杜若臉色微變，“我們該回城了，再晚城門就關(guān)了。”
秋思言點點頭：“那便回去吧，母親想來也等急了?！?p> 說罷，她便帶頭朝坡下走去。
杜若連忙拿起放在地上的一盞琉璃燈，跟了上去。
李蕊勉強笑道：“說不定長公主早就累了，休息了，那郡主今晚回去就可以睡個好覺了?！?p> 秋思言輕笑一聲，搖頭不語，倒是杜若回頭狠狠地瞪了李蕊一眼，李蕊吐吐舌頭，不敢再多話。
果然不出所料，秋思言一行的馬車剛在鎮(zhèn)國公府門口停下，丁香就領(lǐng)著人親自上前來服侍秋思言下馬車，一面還朝她使眼色。
秋思言站定后朝一旁望去，果見兩輛馬車靜靜地停在那里，馬車旁隨行護衛(wèi)服侍的人也個個垂頭不語，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模樣。
守在長公主馬車旁的劉姑姑走上前行禮后看著秋思言，眼神復(fù)雜，半晌，她才嘆了口氣，道：“郡主，長公主在馬車里。”
秋思言扭頭看了一眼那馬車，又轉(zhuǎn)回看著劉姑姑，她知道母親現(xiàn)在并不愿意見到她，也未必愿意和她說話，劉姑姑就是來傳達她的命令的。
劉姑姑似有些不忍，又有點兒怨怪：“郡主，長公主的命您從今天起搬到公主府的佛堂去住，您身邊侍候的全部禁足惠風院。馬車已經(jīng)在那里等著了，您請上車吧。”
她指的是另外一輛馬車，很顯然，此時此刻，長公主是絕對不愿意和她坐一輛馬車的。
秋思言點點頭，轉(zhuǎn)頭看向國公府大門前守著的人，問道：“李總管呢？”
守門的小廝急忙低頭答話：“剛剛?cè)媚镉屑笔抡依羁偣?，他去去就……”突然他眼睛一亮，“李總管出來了。?p> 果然，很快李總管就跑著過來了，氣喘吁吁的，額頭上的汗珠顧不上去擦，就急忙朝長公主的馬車施了一禮，又向秋思言行禮。
秋思言側(cè)身避過，望著李總管蒼老的面龐，淡淡道：“李總管，我從今晚開始要去公主府思過，母親下令惠風院的人禁足，你……”
李總管自然明白秋思言的意思，他管著國公府諸事，郡主這是怕她不在的時候有人為難惠風院的人，這才當眾托付與他。
這本是他分內(nèi)的事，自然沒有推辭的道理，不等秋思言把話說完，便連連點頭：“郡主請放心，惠風院那里老奴會親自盯著，絕不會讓人怠慢了她們?！?p> 李總管的為人還是信得過的，秋思言點點頭：“那便拜托給你了?！?p> 李總管看了一眼長公主的馬車，有些惶恐，也有些擔心：“郡主放心。”
秋思言想了一下，還是決定把話點明：“若是晴雪閣那邊……”
李總管頓了一下還是道：“郡主多慮了，三姑娘最近忙著學(xué)規(guī)矩，練習琴棋書畫，郡主不在府中，想來她也不會貿(mào)然去登惠風院門?！?p> 秋思言眼神微涼：“既然惠風院的人都禁足了，那就把門鎖了，閉門謝客，每天給她們送些瓜果菜蔬，一日三餐讓她們自己做就是了。”
丁香精通廚藝，常常下廚制作美食，這些年也教出了幾個徒弟，惠風院的小廚房里柴米油鹽都不少，想來餓不著她們。
李總管想想也沒什么不可以的，便點頭應(yīng)下，也好讓郡主安心。
劉姑姑看到馬車簾子被撩起，趙姑姑正看著這邊，知道長公主是等的不耐煩了，趕緊提醒秋思言：“郡主，我們該走了?！?p> 秋思言點點頭，看了一眼杜若、丁香等人，然后隨劉姑姑上了空著的那一輛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