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湛絲毫不為她的不客氣而生怒,依舊淡泊如水,溫潤如玉:“郡主本不是俗人,不應(yīng)在那些俗事中苦苦掙扎,更不應(yīng)該為了那些而費盡心機(jī),勉強(qiáng)自己使些……不太光彩的手段?!?p> 秋思言冷笑:“我生在這個俗世之中,又不得父母庇護(hù),無論是想要什么,還是不想要什么,都要苦苦算計,百般謀劃,又怎么會不是個俗人?不,我就是個俗人。一個俗不可耐,每日為了生存而苦苦掙扎的俗人?!?p> 云湛蹙眉,眼底劃過一抹憐惜:“你本不必如此?!?p> 秋思言道:“只要我還想當(dāng)這個郡主,就不得不聽從那些人的擺布,直面那些人的仇視,還有,遭受那些不可避免的算計利用?!?p> 云湛問道:“你很喜歡這個郡主的身份嗎?”
秋思言反問:“難道我還有別的路可走嗎?”
云湛定定地望著秋思言的眼睛:“你可以與我一起離開這里,離開京城,從此天高海闊,逍遙自在,再也沒有人可以拘束你。”
秋思言譏諷一笑:“恒王殿下這是在勸我跟你私奔?”
云湛坦然:“是。”
秋思言一怔,卻又很快冷笑出聲:“沒想到我這么重要,竟然可以讓恒王你花費這么多心思,還不惜親自上場,自降身份使美人計,只為了算計一個我。我還真是深感榮幸啊!”說著她轉(zhuǎn)向云湛,神態(tài)平靜,語氣誠懇地請教,“敢問王爺,思言到底有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價值,能值得你花費如此大的代價?”
云湛苦笑:“你覺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算計你,利用你?”
秋思言笑著反問:“不然呢?”
云湛道:“你與榮王的婚約已經(jīng)解除,你與長公主和鎮(zhèn)國公的關(guān)系淡漠疏離,又有什么值得我利用算計的?”
秋思言好笑:“這應(yīng)該問你啊?!?p> 她要是知道也不用一直困惑不解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還有什么了不得的價值,不明白這些人為什么就是不肯放過她。
云湛無奈搖頭:“你就當(dāng)我是在利用你吧,但是,便是我有心算計什么,我剛才的提議對你來說也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你不妨好好考慮一下?!?p> 秋思言皺眉:“外面確實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可是我熟悉的人和物都在這京城之中,我一個人離開又有什么意思?況且,我還有事情沒有做完呢,現(xiàn)在還不能一走了之。”
云湛道:“你說的是阮紅菱姐妹吧?她想要報仇,那是她的事情,尤其她要尋仇的對象還是她最親的親人,你就更不應(yīng)該擅自參與其中,免得將來兩面不是人。而且,就是因為有你在,那阮紅菱做事才絲毫不留余地,若是你不幫她,她總還是會替她的妹妹著想,不會再那么極端?!?p> 秋思言惱怒:“你是說這都是我多管閑事,一切都是我的錯了?”
云湛無奈地望著她,眼神中滿是寬和容讓:“你知道的,我并不是這個意思。”
秋思言話一出口也覺得自己無理取鬧,見云湛絲毫沒有怪罪的意思,更是有些無地自容,她咬了咬唇,終還是起身走近欄桿朝外眺望。
云湛看著她的樣子,微微搖頭,卻也不再多說什么。
秋思言感受著微風(fēng)拂面,望著外面的碧濤萬頃,終還是漸漸冷靜下來,轉(zhuǎn)身坐下,望著云湛道:“若不是近來因為向王爺請教書畫而有些往來,我竟然都不知道王爺竟然還是個難得的熱心人?!?p> 云湛笑得謙和:“我自認(rèn)雖然算不上什么熱心人,不過這些年行走江湖,還是做過一些行俠仗義斬奸除惡的事情的,每遇災(zāi)禍難民,也曾解囊相助,救助一方百姓?!?p> 秋思言無語:“王爺實在是……太過謙虛了?!?p> 以恒王的為人,當(dāng)不至于在這上面說謊,看來他確實不是什么冷血無情只知爭權(quán)奪利的勢力人,這些年在外也不單單只是游歷賞景。
云湛對她的稱贊不置可否,只是笑問:“那我剛才的提議你覺得如何?”
秋思言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不如何?!?p> 云湛有些失望:“為什么?”
秋思言道:“天上從來不會平白無故掉餡餅,便是真的有,誰知道會不會正砸在你的腦門上?到時候,說不定就被砸個頭破血流,不僅狼狽,還難看。”
云湛認(rèn)真地望著秋思言:“我覺得你對我好像有什么誤會?”
秋思言冷笑,誤會?不存在的。
從一開始,她便知道恒王是怎樣一個人,這樣的人,她羨慕,向往,甚至忍不住被他吸引,可是她也明確地知道他們之間的距離。非關(guān)身份,非關(guān)恩怨,非關(guān)利益,而是單純的人與人之間天生的疏離與防備。
恒王看似溫文爾雅儒雅謙和,但是他骨子里透出來的清高傲然冷漠疏離卻往往讓人望而卻步。
他或許真的是仙人謫凡,驚才絕艷,俊逸出塵,又憐憫世人,可凡人便是頂禮膜拜,為之瘋魔,只怕也難換得他的片刻回眸。
便是再怎么傾慕向往,可秋思言從未想過要讓自己輕若塵埃,賤如塵土,不惜一切,只為向一人證明自己的真心。
或許她天生便是一個涼薄的人吧,她從沒想過要去做飛撲向燭火的那只傻蛾子,即便她也向往光明和溫暖。
云湛洞悉人心,秋思言又毫不掩飾,他自然明白她心中的想法,思索片刻,卻也無從辯駁,只能苦笑搖頭。
“前幾日醉仙閣的那件事,現(xiàn)在不少人都把他算在了高慶兒的頭上?!庇绕涫菢s王和胡家的人,幾乎已經(jīng)認(rèn)定了這個事實。
秋思言不解:“那又如何?”
云湛挑眉:“可是,我們都知道,這件事和高慶兒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p> 秋思言懷疑地打量著云湛,這人向來是不會多管閑事的,今天怎么替高慶兒打抱不平來了?難道……他喜歡高慶兒?
也不是不可能,聽說他外出游歷的時候,天南地北到處跑,無論是北齊、北周,還是西梁、南國,他都曾經(jīng)去過,那他便是認(rèn)識北齊的皇子公主也沒什么奇怪的了。
秋思言心中頓時升起一絲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