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風(fēng)院。
看著李總管仿佛一夜蒼老的憔悴模樣,秋思言淡淡道:“事情是忙不完的,李總管還是要好好照顧自己才好,你畢竟是祖父留下來的老人,若是有個(gè)萬一,我們也不好向父親交代?!?p> 李總管怔怔地望著秋思言,仿佛聽不明白她的話,而事實(shí)上他的心中正在劇烈地翻滾著,忍不住就要怒吼出聲,問問秋思言,若是國公爺回來,她打算怎么向他交代三姑娘的事情。
可是,他終究還是輕嘆一聲,什么都沒有說。
三姑娘是長公主下手毒死的,郡主或許冷眼旁觀,甚至推波助瀾,但終究不是罪魁禍?zhǔn)住1闶且|(zhì)問要問罪,那也不是他該做的事,還是都留給國公爺吧。
她們都是國公爺?shù)钠夼?,她們之間的問題矛盾一直都存在,可國公爺從來沒有想著去解決,只一味地?zé)o視,放任縱容,如今造成今天的苦果,也只能是他自己吞下。
只是,只是三姑娘畢竟年紀(jì)還小??!
秋思言自然知道李總管此時(shí)心中必定是百感交集,也許對母親,對她,甚至對思遠(yuǎn)都有怨言,可是她卻并不在意這些,只是問道:“董姨娘現(xiàn)在如何了?”
李總管滿臉苦澀,無力搖頭:“董姨娘病了。”
他一直厭惡董姨娘,覺得國公府里這矛盾仇怨都是董家這對姐妹造成的,可如今看著董姨娘痛不欲生瘋狂怨恨的模樣,想想紅顏早逝的董淑婷,他也不由心生不忍。
為了一個(gè)情字,為了心里的那點(diǎn)兒執(zhí)念和不甘,她們姐妹都猶如飛蛾撲火一般義無反顧,最后傷害了別人,也讓她們自己化為了灰燼,甚至還連累了最無辜的三姑娘,這中間到底孰是孰非,誰又能說得清呢?
秋思言道:“病了?我怎么聽說她是瘋了?”
李總管一驚,抬起頭來定定地望著秋思言,看著她平靜到幾乎冷酷的眼眸,他突然覺得,原來郡主還是很像長公主的,只是平時(shí)她們性情各異,長公主威嚴(yán)冷漠,郡主溫婉柔順,所以才會(huì)被人們忽略。
他一瞬間只覺心頭發(fā)寒,急忙低下頭去,聲音幾乎帶著些顫抖地說道:“郡主,三姑娘才剛?cè)ァ?p> 秋思言瞟了他一眼,淡然道:“正是三妹剛?cè)ィ赣H又不在府中,所以才要好好照顧董姨娘。畢竟她可是父親心尖上的人,萬一她要是再出了什么意外,別說是我了,便是李總管你也不好交代吧?”
李總管一愣:“郡主的意思……”
秋思言道:“聽說這幾天董姨娘一直在那里大吵大鬧,還說是母親毒死了三妹?”
李總管趕緊道:“董姨娘悲傷過度,有些……神志失常了,老奴已經(jīng)讓人好好地看著她,在病好之前,不讓她出院子??ぶ鞣判?,她的那些胡言亂語絕不會(huì)傳出府外的?!?p> 秋思言冷笑:“因?yàn)槿玫乃溃?zhèn)國公府已經(jīng)成為了京中人們茶余飯后的話柄了,現(xiàn)在外面謠言滿天,說什么的都有,便是董姨娘的話傳了出去,也不過是再給大家增添些樂趣罷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母親明明知道父親一直因?yàn)楫?dāng)年董淑婷的事情而心懷芥蒂,明知道一旦秋月雪出事人們第一個(gè)就會(huì)懷疑道她的身上,明知道如此一來她和父親就再無和解的可能,可她還是直接讓趙姑姑送血燕,明目張膽,毫不掩飾,就這樣直接了當(dāng)毒殺秋月雪,她又怎么會(huì)再去在乎外面的那些流言?
反正她有長公主的身份,有皇上的寵信,別說是沒有證據(jù),便是父親真的找到了證據(jù),又能把她怎么樣呢?
便是這樣的囂張跋扈肆無忌憚嗎?
秋思言心里悄悄地升起一絲羨慕,卻又忍不住心生厭惡,她眉頭擰緊,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讓她不悅的事情。
“晴雪閣的人都是如何處理的?”
李總管遲疑:“劉姑姑奉長公主的命令親自去了晴雪閣,說她們沒有照顧好三姑娘,全部賞了板子,趕到莊子上去了?!?p> 無論是三姑娘從邊關(guān)帶回來的菱兒等人,還是原本就在晴雪閣侍候的,每人四十板子,然后直接裝上馬車?yán)搅顺峭獾那f子上,連藥都沒上。
李總管心里清楚,姑娘們身邊侍候的丫頭向來嬌貴,四十板子下去,若不是行刑的人故意手下留情,沒幾個(gè)能撐得過去??删瓦@樣被趕去莊子,沒醫(yī)沒藥,又沒有人照顧,只怕也沒有幾個(gè)能活得下來。
李總管小心道:“其中還有……蘇葉。”
當(dāng)初他經(jīng)不住三姑娘的懇求,瞞著惠風(fēng)院的人偷放蘇葉入府,雖然后來郡主肯定是知道了,也沒有多問,可他每每想起總?cè)滩蛔?dān)憂。
秋思言一愣,又笑道:“她選擇投靠三妹,還簽了賣身契,入了晴雪閣,那她便是晴雪閣的人。母親要處置晴雪閣一眾人,自然也包括她,李總管何故特意提起?”
李總管輕嘆:“郡主說的是,是老奴多言了。”
秋思言點(diǎn)點(diǎn)頭,終究還是有些不忍:“請個(gè)大夫去給她們看看吧,就說是我的吩咐?!?p> 李總管點(diǎn)頭應(yīng)是,又擔(dān)憂道:“長公主那里……”
趙姑姑送血燕是當(dāng)著晴雪閣眾人的面的,現(xiàn)在長公主要處理晴雪閣的人,未嘗沒有要?dú)⑷藴缈诘囊馑肌?p> 秋思言覺得好笑:“母親處置她們,不過是因?yàn)樗齻儧]能照顧好主子罷了,未必就真是要她們的性命?!?p> 趙姑姑辦事向來謹(jǐn)慎,那天她親手把血燕捧給秋月雪食用,事后更借口那罐子勺子都是長公主慣用的東西,要帶回長公主府。秋月雪最近常去公主府,自然見過那些精致的瓷器餐具,因此也沒有起疑,還因?yàn)殚L公主格外的“厚愛”而暗暗得意。
如今證據(jù)早就已經(jīng)銷毀了,人證除了趙姑姑當(dāng)天帶去的人,就只剩晴雪閣的人,董姨娘與母親早有嫌隙,這次又失了親女,人都有些癲狂了,所以晴雪閣眾人的證詞根本就不能采信。
況且秋月雪在趙姑姑走后便回房休息了,她是在睡夢中去的,幾個(gè)時(shí)辰后才被發(fā)現(xiàn)。除非找仵作驗(yàn)尸,否則很難確定她的死亡時(shí)間,可國公府未出閣的姑娘又怎么可能讓人動(dòng)她的尸體呢?
“董姨娘現(xiàn)在依舊住在晴雪閣?”秋思言又問。
李總管點(diǎn)頭。
秋思言思索了片刻道:“想來董姨娘一定很舍不得三妹,那便讓她繼續(xù)住在那里吧,你再重新安排人去晴雪閣,記住,一切都要跟三妹還在的時(shí)候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