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重來一次,王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或者說踏上一條完全不一樣的道路,畢竟所謂重生只是一種悔恨時的美好向往罷了。
今年魔都的冬天來得有些早,借著路燈微弱的光可以看到地上已經落了薄薄一層雪,濕冷的空氣隨著樓道門的打開撲面而來,直讓人不由地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就想要縮回溫暖的地方。
然而,冷可以退,但是有些路開始走了就只能向前,下次回頭無非就是感慨,但是不可以后悔。
不管是一時沖動還是深思熟慮后做出的決定,都沒有時間去糾結,現在的地方已經不能厚著臉皮待下去,王宸必須要趕上最后一班地鐵停運之前,去到遠離繁華街道跟燈紅酒綠的地方,短暫地停留。
任憑心情隨著天氣亂七八糟,王宸也只能拖著兩個大行李箱趕路,那是她全部的家當,輪子在地面上滾動的聲音越來越遠,逐漸消失在了夜幕中,無數次為她照亮進樓的燈也悄悄暗了下去。
地鐵里的燈亮的晃眼,有人到站,有人上車,有下班的,有約會的,來去匆匆,直到終點。
寂靜的道路許久才有一輛車經過,遠離了人群,在拉好窗簾不開燈的酒店房間里,滿心疲憊驅使著王宸躺進了觸感并不熟悉的被窩里,頭頂的空調敬業(yè)地工作著,進入夢鄉(xiāng)的前一刻,王宸不禁問自己,當初是因為什么如此向往這座城市呢?
也許是睡前的執(zhí)念過深,夢里的王宸再次回到了那段難熬又充滿向往跟憧憬的日子,一時間,繼父猙獰的面孔和被撕裂的英語課本,母親抱著她哭泣讓她好好讀書不讓她放棄的面容和電話那端說她沒有加的冰冷話語纏繞在王宸的整個身體上,在夢里都透不過氣。
站在十字路口突然就想著如果能來一輛車讓她解脫就好了,一如曾經。只是那個是會出于有限的良心,不想坑害別人,還有她對魔都的向往,這座她第一次見到內心就感受到了共鳴的城市,在每一個活不下去的日子里,在每一個被自己從高處跳下去的噩夢驚醒的深夜,對這座城市的向往支撐著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每一次偏離軌跡,王宸都會斬斷前路,不管有多痛,重新選一個方向。不知道妥協(xié)了多少次,反抗了多少回,終于來到了這個她夢想的地方。
然后呢?夢里的王宸終于站在燈火通明的江邊吹著風,卻再也尋不到最初內心的悸動。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在被江水徹底吞沒的前一刻,王宸喘著粗氣從睡夢中醒了過來,入目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劇烈的心臟跳動證明她確確實實還活著,剛剛不過是一場噩夢。
做不完的工作陪著她度過一個又一個零點,看不見人群盡頭的早班地鐵見證著她的狼狽,這座城市是有錢人的風花雪月,而她呢?不過是貧窮且浪漫,滿心滿眼幻想著能坐在紙醉金迷里,只是現實里卻跟每個為生活奔波的人沒有什么不同。參加的會議一個比一個有檔次,賬戶里的余額卻絲毫不見波動,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是她不渴望在這里擁有愛情。破碎的青春里,原生家庭的陰影讓她對“愛”避如蛇蝎,生怕自己不小心陷進去,最后連骨灰都見不著。虛榮心更使她遠離可能產生愛情的一切事物。
清醒地掙扎,從不曾沉淪,算是她作為女孩子最后的自尊心留出的底線,可惜這個年代笑貧不笑女昌。
外面似乎雪停了又開始下雨,在家鄉(xiāng)西北風伴著紛紛揚揚的大雪落下的季節(jié)里,這里卻還是會潮濕一片。
心跳慢慢地恢復,平穩(wěn)如初,不用惦記工作的王宸此時心底一片茫然,忙碌的生活按下了暫停鍵,手機屏幕上的時間離她入睡前看到的梳子不過才走過了半小時,她卻在夢里走過了二十年,壓抑得要命。
有人說不要在下午睡覺,不然醒來不小心天黑了,就像是被整個世界拋棄了,可像王宸這種本來決定一覺睡到自然醒卻在剛開始就突然醒了的人,除了滿心的不知所措跟煩躁,更是難以短時間內再次入眠。
不能通過好好休息得到安慰的她此時此刻心情非常糟糕,甚至想要罵人摔東西。如果倒回去幾年她一定會這么做,地上也會多一件物品的“尸體”,但是幾年后的她只會選擇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會兒平躺著睜大眼睛望著天花板思考人生,一會兒又側躺著刷遍手機里的每個軟件,。宣泄不出去的情緒堵在心口,讓人想要找個空地方,放肆地大喊大叫。
逃避現實的機會沒有了,王宸只能被迫開始思考接下來的日子該怎么辦。想到這里,王宸不由地打心底里感謝自考的存在,讓她這種因為各種原因沒機會讀大學只能落榜的人,能重新走上這條路,并且不用擔心那些她永遠學不懂的數理化。
真難啊,成年人的日子,不斷地試錯,還要鼓足勇氣勸自己走出心理陰影,把自己封印在心底的東西掏出來,喚醒自己的喜愛。
所以說,怎么可能沒恨過呢?怎么都拼不回去的英語課本像極了她的前二十年。
只是在重讀之前的日子該住在哪里,還有今年過年她是否要回去那個“家”,那個每一次過年過節(jié)都冰冷吵鬧,歇斯底里的地方。不管過去多久,每每想起這些,王宸被繼父用瓶子砸到過的地方都在隱隱作痛,是多少他們“補償”的新衣服跟紅包都挽回不了的。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心疼媽媽,那打多少感情牌,王宸都不會再看一眼那個地方,畢竟如果沒有她,媽媽可能會擁有更好的人生,這是從小被外公外婆舅舅們灌輸的思想,“媽媽都是為了你好,你要爭氣”,讓王宸不得不畫地為牢。爭氣爭氣,為什么不能死了一了百了呢?王宸無數次這樣偏執(zhí)地想著。
自以為時間可以治愈一切,可是不小心回憶到某個畫面時,王宸都有想要哭的沖動,想要世界要不然就如此毀滅的愿望。
似乎從來都沒有過無憂無慮的日子。剛出生父親就出軌了,因為奶奶的重男輕女,就連最初的名字都是她孫子隨口提的,三歲父母離異,五歲就被送回外公外婆家成為了留守兒童。山很高,天很藍,河水也很清澈可以見底,但是無論她怎么哭,媽媽都不會留下來,無論她拿出多少零食出來,也沒有人真心地陪她玩,或許曾經有一個,但已經完全不記得對方的名字跟模樣了。七歲她就懂得自己是一個人了,十二歲也阻擋不了媽媽再婚了,五年的時間里,她長成了別人眼里心態(tài)很好的孩子,日復一日地戴著面具過活,哪怕被舅舅家的弟弟欺負了也不能摘下,因為媽媽不在身邊,因為她沒有爸爸,因為她是姐姐,因為她是代替媽媽跟在外公外婆身邊贖罪的。
天大地大,她卻如浮萍一般沒有加,無論到哪里去都是多余的,沒有人記得她的生日,哪怕是十月懷胎剩下她來的媽媽。
于是在十七歲的時候,王宸休學了。她不想再妥協(xié)了,花著高昂的學費卻學不好,心理負擔已經遠遠超過了她能說服自己的程度,早在最開始她就不應該熱血上頭答應媽媽,而是應該另謀出路。
果不其然,她離開校園以后,成為了整個家的罪人,可是她成為作家的夢想早就被一起封藏在了被長輩們沒收的作文書里了,最后的愛好也跟著認真記錄的英語筆記和滿分的卷子一起鎖進繼父找不到的箱子里,她現在除了僅剩的年少輕狂,什么都沒有了。
那個時候去路尚且不知,跌跌撞撞,一個抱怨的字也不敢有,因為媽媽告訴她“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跪著也要走完”,那個時候的語氣和表情王宸永遠都忘不了,就像是她無疾而終的初戀和曲終人散的十八歲,哪怕她能跟媽媽相安無事地坐在一起,但是絕對不可以談起曾經,也絕對沒有辦法原諒。
在那個信息傳遞過慢的小縣城里,王宸并不知道自己現在這種不想見人,不想說話,電話要靜音,晚上失眠,郁郁寡歡甚至不止一次想要結束自己人生的狀態(tài)叫做“抑郁癥”,媽媽總是說她矯情,她忙碌的工作是為了給王宸更好的生活,沒時間去關心她小女孩的心思。王晨智能在這個QQ空間盛行的時代,把自己所有的情緒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全部塞進一篇篇短短的日志里,塞進那些在別人看來無關痛癢的文字里,直到她一天五頓飯一個月還瘦了十斤之后,直到她的媽媽從早晨五點開始打電話必須等她接了才停止之后,王宸沒能忍的下去,一個人逃離了讓她痛苦不堪的家鄉(xiāng),開始了她的流浪。
沒有父母的關懷,沒有知心朋友的陪伴,孤身一人,冷暖自知,網絡成了王宸的寄托和精神支柱,在每一個踩著高跟鞋趕晚高峰地鐵的時刻,在每一個因為工作崩潰的夜里,還有休息日無處可去的時候,動漫,游戲讓她找到了快樂。
一個人在這座城市里,踽踽獨行,甚至王宸都覺得自己再努力可能也只能這樣的時候,她遇到了一個讓她再次做出重新來過選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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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江阿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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