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眾人完全沒有料到轉(zhuǎn)折來得這么快,那妖修僅僅是恢復了真身,就可以一招將與他修為相同的修士打敗。
展場四周鋪開了結(jié)界,用來保護看臺上的觀眾,但在那之中,灰雁巨大的身軀和令人膽寒的氣勢絲毫沒有因結(jié)界而縮減,眾人眼睜睜地看著它用利爪困住陸海螢,像碾死蟲蟻一般毫不留情地壓下去。
行朝并不打算點到為止。
他看著陡然變得渺小的陸海螢,注意到她的臉上沾了血,血刺激著他的神經(jīng),令他最后一絲薄弱的人性也消失干凈。
妖修本就不是人,即使披了一身人皮,可內(nèi)心還是最初的獸。長胤掌門的吩咐,是叫他不要手下留情,殺個人最好,用血來清理下這幼稚無聊的閱仙大會,撕破修士們明面上的假仁假義,賭上生死的比試才能試出真正的實力,像這樣不痛不癢的,就好像是幼童之間的打打鬧鬧,絲毫沒有任何意義。
陸海螢感受到行朝涌出的殺意,心知他這是要以儆效尤,開了大會的這個先例,自己恐怕難逃一死,但她即使被重傷又被利爪困住,卻并沒有開口求饒,她調(diào)整著氣息護住心脈,并不對此有任何慌張恐懼。
牡丹花下死,只是可惜她臨死也沒有將這個合胃口的妖修弄到手。
她剛剛閉上眼,卻不料行朝見狀突然之間就改了主意,利爪一握抓起陸海螢的身體,將她輕飄飄地往臺下一扔,隨即褪去羽毛慢慢化成人身,又變成了清秀挺拔的俊朗青年。
陸海螢本來已經(jīng)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卻被他就這么輕易放過,一時之間很是詫異,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打算開口問他,但還未吐出一個字,氣血翻涌一股腥甜涌上喉間,逼得她不得不就地盤坐給自己療傷。
這場比試落下帷幕,大會主持宣布藏鏡派獲勝,但四周看臺上的眾人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什么反應才好。
而行朝回到藏鏡派所在的看臺,俯身給長胤行禮:“......掌門。”
長胤還在用手帕擦著之前捏碎果子留下來的汁水,從掌心擦拭到指尖,一處不漏,行朝就在旁邊靜靜地候著,等到長胤終于擦干凈丟了手帕,又將手湊到鼻尖嗅了嗅,慢慢說道:“我與你說過什么?”
行朝砰地一聲跪下,俯首道:“掌門恕罪,行朝愿受責罰。”
“無用的仁慈,”長胤冷笑了一聲,“自己去領(lǐng)罰,今后不許在我眼皮底下出現(xiàn)?!?p> “是,掌門?!毙谐舆^一劫,慢慢隱匿身影退下。
會場中血腥的氣味逐漸被清理干凈,四周僵持的氣氛也慢慢松散下來,眾人一陣唏噓,不知該對此作何評價,紛紛搖頭或陷入沉思。
藏鏡派這一場是壓倒性的勝利,一個門派都尚且如此,那后面還未出場的兩個也同樣是不小的威脅。
新生的門派實力強大,眼下已是如日中天,怕就只怕那其中暗藏殺機。
在這之后,藏鏡派確確實實地在閱仙大會展露了一番實力,全是散修的入青云門也并無任何異樣之處,只有唯一剩下的成唳山,出手便是一鳴驚人。
藏鏡派的首場想要斬殺對面的修士,以此震懾人心,但最后以行朝的一時心軟而未能達成,而作風更為狠辣的成唳山,卻是毫不猶豫地就取了對方的性命。
衡致場場不漏,和看臺上的各派弟子一同,看完了這場堪稱是單方面虐殺的比試。
被殺的是一大門派中的弟子,被成唳山那名弟子用千把飛刀穿過身體,飛刀穿過防御結(jié)界,像是踏足無人之境那般容易,那弟子死狀凄慘,被對方折磨得體無完膚,厚重的血腥味漫布了會場四周,刺激著在場之人的神經(jīng)。
而在此之前,會場評審有意阻止停下比試,卻被滕照用眼神示意,阻止也是無用之舉。
誓仙盟本是藏華大界眾門派集合而成,用來管理修仙界事務的聯(lián)盟,但對于新生的三門派,誓仙盟就成了擺設,三門派不僅對此毫無顧忌,就連誕生創(chuàng)立門派之時,也從未上報與誓仙盟。成唳山是公然帶頭挑戰(zhàn)誓仙盟權(quán)威的門派,藏鏡派是妖修他們不好干涉,而入青云門純粹就是跟著兩方有樣學樣。
比試結(jié)束過后,會場眾弟子們?nèi)呵榧^,怒罵成唳山手段狠辣,毫無人性,但那弟子卻仿佛什么都沒有聽到一般,泰然自若地回了自家門派,還得了門中的好一番夸賞。
迫于弟子慘遭殺害的門派施壓,誓仙盟打算和成唳山私下商談,但卻被告知,眼下管理成唳山的是門中的長老,成唳山掌門早已經(jīng)不在寶華仙門,成王敗寇,輸?shù)娜诵逓榈拖聦W藝不精,這事賴不到他們頭上。
而他們開了這么個頭,日后成唳山在閱仙大會上的比試,只會越來越順利。
人一旦對某樣東西產(chǎn)生恐懼,即使他有能力抗拒,但在那之后永遠都會心存畏懼。
不僅如此,自成唳山之后,又有其他門派采取了這種方式,弟子們?yōu)榱粟A得比試不惜一切代價,一到展場之上就殺紅了眼,恨不得活生生地撕扯下對方的一塊血肉,將人生吞活剝個干凈。
寶華仙門始終游離在事件之外,只是對于會場整日都有人死去,寶華門中清凈之地被污染得不輕,血腥之氣難以驅(qū)逐,昭示著不詳?shù)暮谠剖冀K徘徊在門中上空,使得寶華上至長老,下至弟子們都頗有微詞,只盼著這一屆的閱仙大會早些結(jié)束。
自從會場那邊變成了生死決斗場之后,衡致就對閱仙大會失去了興趣,整日縮在時隱居內(nèi)怕招惹上麻煩,而雀生也早已知道此事,對此并沒有發(fā)表什么看法,而是皺著眉頭在居所外加了一層結(jié)界,以備不時之需。
如今這風氣,山上又是魚龍混雜,謹慎一些終歸是妥當?shù)摹?p> 成唳山作風狠毒氣焰囂張,幾乎已經(jīng)趕上了邪修魔修的程度,但卻是個再正常不過的正道門派,各大門派都懷疑是魔界派來的奸細,只是無論如何調(diào)查都抓不住他們的把柄。
對此,衡致只和雀生作為茶間閑話,說過就記著,但也不怎么上心,也不打算做個深入探查為修仙界除去禍害。
可人卻自己送上了門。
臨近大會尾聲,衡致躲在屋內(nèi)修煉了大半月,琢磨著過幾日又會有一個小突破,她這幾日受閱仙大會的血腥殺戮之氣影響得不輕,又有之前的舊傷在身,所以大半月來心境比往日更加雜亂,好不容易才能有個小小的頓悟,但剛剛沉下心,就聽到時隱居外有異樣的響動。
衡致只好放棄修煉,走出屋子往外邊張望,聽到是幾個其他門派的弟子,正在時隱居外爭執(zhí)著什么,聲音高亢絲毫不顧及他人感受,她剛想去把這些四處亂闖的弟子趕走,卻聽到雀生在她背后說道:“不用,我打算放他們進來?!?p> 衡致于是仔細聽了聽外面的聲音,神識悄悄地伸出去一看,看到外面的四名弟子身上穿著的都是成唳山的門派服飾,心下了然。
但外面的爭執(zhí)聲卻越來越大聲,衡致可以清晰地聽清楚一人叫嚷的聲音,那人十分激動地囔囔著:“寶華的真人又怎么樣,還是個外仙門,元嬰期的修為,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另一名弟子提醒道:“別了吧,師兄,人家好歹是寶華仙門的,我們?nèi)遣黄??!?p> “你們都不要說了,不就是進去看看,又不會拿他什么東西,羅里吧嗦的一點也不痛快!誰再說小心我抽誰!”
衡致聽得眼角直抽抽。
雀生并沒將這幾個小弟子的胡言亂語放在心上,意念一動,悄無聲息地收了布在外面的結(jié)界,張開幻境布置的陷阱,吸引外面的那幾個弟子自己走進來。
師父的幻境是衡致領(lǐng)教過無數(shù)次的,即使成唳山真的隱藏著什么秘密,只要這幾名弟子走進幻境,那這些秘密都將無處遁形。
誠然,師父的幻術(shù)聽秘密是十分好用的東西。
衡致走到雀生身邊坐下,看到他肩膀處冒出幾團霧氣化作黑色的鳥雀,四只小黑鳥停在他的肩膀處,整整齊齊地站了一排。
時隱居外逐漸沒了聲息,衡致意識到那四人上了鉤進入了幻境,但她看不到他們在幻境中的景象,只能緊張地觀察著師父的神情。
雀生皺起了眉頭,衡致看得心急,忙問他都看到了什么。
雀生看了衡致一眼,手指一抬指揮著一只小黑鳥落在衡致肩上,衡致眼前的景象立刻就變了,變成她最熟悉不過的師父的幻境,那四人在濃霧籠罩著的密林中茫然地行走著,彼此相隔很近卻看不到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
衡致跟著雀生站在一旁,那四人看不見他們,順著雀生一點點的引導,慢慢撬開心房探出那其中的秘密。
這么難套話,怕是之前被人下了禁制,一旦說出口就會有背叛師門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