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我一個(gè)人過,喝著小酒兒,吃著小蝶煮好的飯菜。
跨年,我一個(gè)人跨,在屋頂上,吹著呼呼的寒風(fēng),喝著酒,“淋”著雪花。
初一,還是我一個(gè)人過,在院子里,在屋里,在屋頂,看雪,看風(fēng),打坐,冥想。
初二,我走出了家門,我在有些冷清的、滿是積雪的街道上走了走,買了些東西來填肚子,然后又買了些吃的,喝的,便回家了。
在這個(gè)偌大的鞍山縣,除了覃家跟我還有點(diǎn)深的瓜葛外,便沒有哪一家了。
可我又害怕去面對那魁梧的覃清婉,所以我又不愿跟她家有過多的瓜葛,更不會在這雪花紛飛的日子里,懷著喜悅的心情去她家拜年,問好,感謝她前些日子的收留,請人醫(yī)治我,讓我得以恢復(fù)什么的。
當(dāng)然,她若是還安排小蝶那丫頭過來,照顧我,為我做飯什么的,那我也是非常樂意的。免費(fèi)勞動力不用,那我就是個(gè)大傻子。嘿嘿……
回家后不久,也就是己時(shí)末這樣,院子大門被敲響了,我以為是小蝶,便高興地跑去開了門,開門后卻見到一個(gè)帶著寬沿竹帽,身穿麻布灰色大衣,微低頭——我看不到他的臉,背背一把黑柄長劍的人站于門前。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殺氣撲面而來。
我怔了一下,立刻把開了的門一把關(guān)上,麻利地插上門閂,接著快速奔回房間拿出自己的那把星辰劍,心有幾分忐忑地立于園中,呈一副嚴(yán)陣以待的模樣。
“咚咚咚……”
門再次被敲響。
“別敲了,你誰???”
我提高聲音,沖門口的方向問。
“故人。”
這聲音,似曾相識,卻一時(shí)間又記不起來,可管他呢,其那身行頭,豈是好惹之人,說不準(zhǔn)是大惡之人呢!
不跟其接觸,把其拒之門外,才是自己最好的、最正確的選擇。
“我不認(rèn)識你,你走吧!”
“咚咚咚……”
敲門聲再次響起。
“別敲了,都說了,我不認(rèn)識你,你走,哪兒來哪兒去?!?p> “程兄,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這聲音,真的似曾相識,可我依舊記不起來。
“不請自來之客,于我這兒而言,不算客,便無待客之道。好漢,請回吧!”
“我既然來,人都沒見著,豈有離去之理?!?p> “那你就在外面守著吧,我不會見你的?!?p> “你不見我,那我來見你。”
“你想干什么?”
“你說呢?”
對方話音未落,只見一人突然從院門頂冒出,躍過院墻,踏空而來。
錚!
我沒有半刻猶豫,拔出了手中長劍,緊握手中,擺出一副干架的架勢。
對方?jīng)]有拔劍,也沒有撲過來,只在我十來米外的地方站著。我依然沒看清他的臉,因他的下半張臉都用一條蠟黃色的毛巾蒙著。
不過他的那雙眼睛很犀利,目光很狠辣!
“程兄,你緊張了?”
“我緊張你個(gè)妹妹?!蔽夜首麈?zhèn)定地道,“說,你不經(jīng)我同意,就擅自闖入我房子,到底何意?你到底是誰?”
對方幽幽地說:“你聽不出我的聲音了?”
“我們真認(rèn)識?”
對方?jīng)]有回話,把圍脖往下拉了拉,露出那張丑陋無比的傷疤臉。
我皺起眉頭,怔住,因我看到的人竟然是十幾日前在那比武招親的擂臺上,被我一腳轟下臺去的廖疤子。
這家伙不會是來尋仇的吧?
我去,擂臺上的事情擂臺上了,他怎么在這大過年的就來找茬呀?
“程兄,過年好!”廖疤子抱拳,行了個(gè)禮。
這樣的禮貌讓我覺得點(diǎn)詫異。
可他既然如此禮貌了,我也不能那么冷漠呀,那不等同于我慫他了嗎?
我故作淡定地把劍插入劍鞘,爾后作揖,回了個(gè)禮,道:“廖兄,別來無恙呀,新年好!”
“剛剛未能第一時(shí)間以真容示之,讓程兄誤會,見笑了?!?p> 話溫和,不帶刺,不像尋仇的,我且放開了些心。
“哈哈……近來遇見不懷好意的壞人太多,所以程某才會對陌生人如此抵觸,不友好,讓廖兄見笑了?!恢涡执朔皝?,有何要事否?”
廖疤子道:“討碗酒喝?!?p> 我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啊?”
廖疤子道:“無酒?”
我笑道:“必須有?!?p> 廖疤子道:“那可否賞碗酒喝?”
“這大過年的,賞字意太重,情太薄,等同于折煞我也。廖兄,換成我請你,如何?”
“這……”廖疤子頓了幾秒,突然仰頭大笑,怪怪的,“文斗魁首,果然不一樣。哈哈……好,一切聽程兄的?!?p> “那在此稍待片刻?!?p> “好!”
我轉(zhuǎn)身往自己的廚房走去,心里雖然還不知其此番前來的目的,但只要不是來找我茬的,那一切就都不是事兒。
少許之后,我去拿了一瓶酒和兩個(gè)碗出來,在院中的小院臺上,給兩個(gè)碗滿上了酒,請他喝酒。
他也不客氣,過來拿起一碗,同也拿起了一碗的我碰了一下之后,就豪爽地碗中酒喝完,我也隨之喝完。
“好酒,程兄的酒真不錯(cuò)啊,喝著舒暢,想不到程兄也是一個(gè)豪爽之人?。 ?p> “廖兄過獎(jiǎng)了?!?p> 我微笑著準(zhǔn)備又給碗滿上酒,可卻被他制止了,他道:“程兄,夠了,一碗已足矣?!?p> 我有點(diǎn)驚訝:“真夠了?”
“真夠了,我剛剛說討碗酒喝,那就是討一碗。說一不二一直是我扼守的原則,望程兄理解?!?p> 我望了他幾秒,道了“佩服”二字,便把酒瓶放下。
四目相對。
片許之后,我開門見山問:“廖兄,今日前來,不單單是為了喝碗酒吧?”
廖疤子望我?guī)酌耄殴值匦πΓ骸澳浅绦终J(rèn)為我是為了何事呢?”
“應(yīng)該不會是因那日擂臺之上,敗與我,懷恨在心,今日過來找回面子的吧?”
廖疤子又古怪地笑笑:“在程兄心里,我就是這種小肚雞腸之人?”
“那我想不出還有其他什么事了,還有今天的你跟那日擂臺之上的你太不一樣了。”
“有何不一樣?”
“這個(gè)我就不多言了,說吧,你到底找我有何事?我是一個(gè)不喜歡拐彎抹角之人,有何事明說便了!”
廖疤子望我?guī)酌?,之后從袖中拿出一封信,遞到我面前。
我望著那信幾秒,又望望他,狐疑地道:“這是誰的信?”
“這是我家主人托我交給你的。”
“你家主人?”
“是的,我家主人。”
我皺了一下眉頭:“你家主人是誰?”
“你看了信,便會知曉?!?p> 我遲疑幾秒,伸手拿過了信,正準(zhǔn)備拆封,廖疤子便抱拳,道:“程兄,我沒什么事了,先告辭了,謝謝你剛剛的酒!”
話畢,未待我回應(yīng),果斷轉(zhuǎn)身,縱身一躍,踏空而去,眨眼之間便消失在了我的視野了。
我呆愣幾秒,輕淡一笑,搖搖頭:“真是個(gè)怪人!”
爾后我拆了信,打開信——信只有一張紙,紙上只有幾行字:
【云逸兄
斷魂崖一別,已兩載有余,弟甚念
距我們相約再見的時(shí)日已很近,弟怕兄忘了,故此遣廖送信一封,勿怪
弟一切安好,勿念
弟寒雨】
我望著信上的內(nèi)容呆愣了許久,方才把信收起。
一臉懵!
對,是一臉懵!
在這個(gè)新年的開頭,這個(gè)世界又給我送來了一個(gè)大大的驚喜:我多了一個(gè)叫寒雨的弟弟,我和這個(gè)人還有一個(gè)相見的約定!
且我推測這個(gè)叫寒雨的人一定不簡單,算是一個(gè)深不可測的人,畢竟他的仆人廖疤子都如此深不可測,令我琢磨不透咧!
我現(xiàn)在深刻的懷疑,那日在擂臺之上,廖疤子是故意讓著我的,不然我那一腳怎么可以把他踢得那么遠(yuǎn)去。
可他為何要如此做?——我推測不出。
也正在我一臉懵,想著這信上內(nèi)容,寫信的人,還有送信的廖疤子種種的時(shí)候,緊閉的大門又被敲響了。
“咚咚咚……”
我把信收起,然后沖門口的方向問:“誰???”
“程公子在家嗎?”
似曾相識的聲音,對,又是似曾相識的聲音,但我肯定絕對不是廖疤子的了。
“誰啊?”
“咚咚咚……程公子在家嗎?”
我沒有再回應(yīng),而是把劍拿手里,直接走了過去,開了門,見到一個(gè)青衣少年,這青衣少年我認(rèn)識,他便是齊狀元身邊的那個(gè)少年。
青衣少年見我開門,拱手作揖:“見過程公子,程公子過年好!”
我收手握劍,回禮:“新年好!紅包拿來。”
青衣少年驚訝:“???”
我笑笑道:“沒什么,開個(gè)小玩笑?!R前輩讓你過來的呀?”
青衣少年道:“是的,老爺他忙著接待上門的拜年者,沒空,所以就讓我代他過來一趟,看看你的傷勢恢復(fù)得怎么樣了?同時(shí)代他跟你說聲新年好!”
我微笑道:“這可是恰到好處的看望和問候啊,哈哈……我好開心!你回去告訴喬前輩,我的身體已恢復(fù)得差不多,過個(gè)個(gè)把兩個(gè)月就應(yīng)該可以痊愈了的。”
青衣少年笑道:“程公子真風(fēng)趣?!?p> 我道:“一般般。說真的,我發(fā)覺你家老爺真是個(gè)大好人啊,跟我也就只見過幾次面,就待我如老友一般,這讓我都有些受寵若驚了……噢,瞧我這腦子,都忘記請你進(jìn)屋吃口酒,暖暖身了……來,請進(jìn)!”
我把身子往邊上一側(cè),做了一個(gè)請的手勢。
青衣少年沒有進(jìn),只從懷中掏出一封信與我,說是他家老爺讓他代為轉(zhuǎn)交的信件,之后便告辭。
我也不挽留,讓他回去代我跟喬狀元說聲新年好,我傷好之后,定當(dāng)?shù)情T拜訪什么的。他應(yīng)允,然后便離去了。
我關(guān)上院子大門,回到屋中,打開了信,讀起上頭的內(nèi)容。
讀完之后,方才知曉是齊狀元這老頭邀請我去參加元宵佳節(jié)在汾淮城——距離鞍山縣百來里,鞍山縣只是它下轄的一個(gè)小小縣城——舉行的元宵詩會。
邀請函都附在信封里了。
信中還提到此次詩會邀請了汾淮城周邊各州縣的才子佳人來參加,地點(diǎn)定在汾淮城中最出名的怡意樓中舉行。
若我到時(shí)能到場,他將會親自介紹他的一些朋友和弟子給我認(rèn)識……
當(dāng)然,他在信中也提到了他很欣賞我的才,希望在我傷好之后,我們能找個(gè)時(shí)間來探討一下才學(xué)什么的!
這是一個(gè)難得的機(jī)會,我是這么覺得。
“姓韓的,你給老子我滾出來?!?p> 一個(gè)偌大的聲音突然從屋外傳進(jìn),這聲音很耳熟,帶著陣陣殺氣。
“聽到?jīng)]有?姓韓的,給老子我滾出來?!?p> 我確定這是李豪的聲音。
不用猜,這家伙現(xiàn)已翻墻進(jìn)來,到了院子里。
我心里不由感嘆這一天的奇特,接連三個(gè)不同的人到訪,前兩個(gè)都給我?guī)砹诵┬@喜,這個(gè)呢?
想必是一個(gè)來者不善的大驚喜吧?!
我不急不慢地把信收起,然后故作淡定地提高聲音道:“聽這聲音是李豪李大公子吧?”
李豪暴躁的聲音:“廢什么話,趕緊給我滾出來?!?p> “李大公子的脾氣可真夠大。話說新年伊始的,你就不怕你這樣子,給你帶來霉運(yùn),血光之災(zāi)嗎?”
“少他娘的廢什么話,你給我滾出來?!?p> “不是滾,是走?!?p> 我拿起身旁的劍,往外頭走去,出了房門口,便見其站在不院子里的石桌邊,抱著劍站著,雙眼滿是兇光。
我拱手,行了個(gè)禮,笑道:“新年好!”
“你怎么還活著?”
我收起笑容,別人對自己不禮,自己也無需再以禮相待:“這話說得,我不活著,難道我死了不成?”
“我那一劍竟然取不了你的狗命?!?p> “我命大。你刺偏了。你今日不請自來,所為何事?又是來殺我的?”
“是的?!?p> “這大過年的,你就不能歇歇嗎?”
“你不死,還好好地站在這兒,我心就不快,我就不能歇。”
“看來你還是認(rèn)為我是韓天逸???”
“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殺父之仇不報(bào),誓不為人?!?p> “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那個(gè)韓天逸……”
“都到現(xiàn)在了,你還要跟我說這種廢話,你覺得有意義嗎?”
“也是,要是你相信,你此刻也不會站在這里了。不過說真的,我想跟你成為朋友,而不是敵人?!?p> “即便我跟阿貓阿狗做朋友,也是不會跟你做的。殺父之仇,不共戴天?!?p> “這話說得……對了,你那清婉妹妹都沒人跟你搶了,你怎么還……”
“你給我閉嘴,你還好意思跟我提清婉妹妹,要不是因?yàn)槟悖覀儸F(xiàn)在說不定早就洞房花燭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