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承諾

　　　　契約式神的儀式需要得到對方的認(rèn)可，在契約的儀式不反抗時方可成功。

　　可以契約的對象很廣泛，但是除了自己家族的守護(hù)靈之外，想要獲取對方認(rèn)可都是十分艱難的。

　　因?yàn)榫种袃幢┱邿o數(shù)，陰陽師的個人能力又實(shí)在有限，軀體與妖物相比過于脆弱，風(fēng)險太大了，稍有不慎就容易身死當(dāng)場。

　　實(shí)在是得不償失。

　　這也是在之前琉璃傳授純子陰陽術(shù)之時，式神之事僅僅是略微提及，告知其式神的重要性外沒有細(xì)說其他的原因。

　　只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恰好妖物中緣次郎就可以溝通，脾性與能力方面更是沒有問題。

　　所以一聽到緣彌的話語后，琉璃就覺得可行。

　　不過此刻女孩望向他的眼神中難免帶有絲絲幽怨。

　　緣彌對此心知肚明，要面對她并且請求協(xié)助的時候唯唯諾諾，表情尷尬。

　　賀茂泓看不下去了，嘆口氣橫插在他們二人中間，“開始契約吧，我和你為她助陣?！?p>　　琉璃點(diǎn)點(diǎn)頭。

　　緣彌如釋負(fù)重的走回了純子的旁邊。

　　純子悄然的把手伸進(jìn)他的手掌，緣彌微微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她是在安慰自己，于是把她的手握在了其中。

　　很小，很軟，但是很溫暖的手。

　　總覺得，握住純子的手有一陣安心感在心里扎根了，緣彌想道。

　　在兩位陰陽師的助陣下，緣次郎沒有任何反抗的就完成了契約。

　　契約的過程太過繁瑣，在此不加與贅述，總耗時三刻鐘左右。

　　完成契約的瞬間緣次郎巨大的身軀開始有所變化，變成了一只三個月大的半大白色幼犬。

　　式神契約之后，可以自行選擇憑依之物，可以是器具，也可以受肉變?yōu)閷こ５膭游?，行走現(xiàn)世。

　　當(dāng)妖怪轉(zhuǎn)為式神后，受肉之軀在白天會稍顯虛弱，也不能變回原形，還需要進(jìn)食恢復(fù)體力，積蓄力量。

　　然后值得一提的是，即便是白天的式神，也具有免疫常人攻擊的體質(zhì)。

　　契約完成后，緣次郎便正式成為了純子的式神了，這之后每當(dāng)需要它的力量時通過符箓就可以進(jìn)行驅(qū)使。

　　緣次郎受肉之后的形態(tài)，和緣彌在它的回憶中看到的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四肢健壯，沒有殘疾。

　　“汪！”契約完成后，緣次郎跳起來朝著緣彌的懷里而去，緣彌趕緊接住，然后一條粉紅色的舌頭不停地舔著他的下巴。

　　“很癢啊，住手吧?！本墢浛嘈Γp手捉住它抱得離遠(yuǎn)了一點(diǎn)，純子微笑的把它接在了懷里。

　　而緣次郎在純子的懷里時卻十分的安分。

　　“接下來...”緣彌思索著，摸著它的頭說道，“你的主人有個人可能知道在哪里?！?p>　　——

　　山下鈴美在深夜熟睡的時候，大門被叩響了。

　　緣彌按照的是先前商議計(jì)策時小次郎透露的敲門方法來敲的。

　　鈴美欣喜的開門，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是緣彌。

　　“晚上好啊，小鈴美。”緣彌微笑著打了聲招呼。

　　盡管疑惑，但是鈴美還是認(rèn)出了他是誰。

　　進(jìn)屋以后，緣彌先是告知了其小次郎的事情，安慰她今晚先睡覺，不須害怕。

　　關(guān)于她的事情在今早商議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所定論。

　　等到鈴美平靜下來后，緣彌便問了她那天在樹林間看見尸首的詳細(xì)地點(diǎn)。

　　得到答案后緣彌道謝著拿出了些許錢銀讓其好好攜帶，便回去帶著緣次郎去找了，一同而去的還有純子。

　　琉璃和賀茂泓各自回了客棧休息了。

　　小次郎則不知去向。

　　緣次郎在接近地點(diǎn)的時候就把耳朵豎了起來，發(fā)出低低的嗚嗚聲。

　　純子知道它有所發(fā)現(xiàn)，用下巴蹭了蹭摟在懷里緣次郎的頭，“有發(fā)現(xiàn)什么嗎？”

　　“汪！”緣次郎的耳朵動了動，掙開了純子的懷抱，跳到了地上，四腿邁開朝著一個方向跑去。

　　二人緊跟而上。

　　穿過了草叢后，緣次郎在一片沒有草的泥地停下了，泥地間有一個位置團(tuán)起。

　　“嗚嗚嗚..”到了這里后，緣次郎的耳朵塌了下來，低著頭神情沮喪。

　　緣彌二人自然也看到了那土團(tuán)。

　　純子將它抱起來走到了土團(tuán)前坐下了，緣次郎依舊聳拉著小腦袋，躲在純子的懷里嗚嗚悲鳴。

　　緣彌坐到了純子的身邊，伸手輕輕摸著它的頭，柔聲道，“這不是你的錯，緣次郎?！?p>　　緣次郎依舊聳拉著頭，純子輕輕把它放了下地，緣彌緊靠著純子，緣次郎則在純子身旁，二人一犬便坐在了土團(tuán)的面前。

　　土團(tuán)之中的是誰...根據(jù)緣次郎的反應(yīng)來看，緣彌已經(jīng)有答案了。

　　“您好，緣次郎的主人啊?！?p>　　緣彌沉吟著，注視著面前的事物，說道，“禍害您的兇手已經(jīng)得到該有的懲罰，敬請安息吧?！?p>　　緣彌深深地鞠躬，頭埋得極低，“然后便是..緣次郎的事情。我認(rèn)為它不該淪落為一般妖物，所以我想帶著它一起走，離開這里，走向各地，繽紛世界將在它的眼中倒映，暖陽與星月會為它送上祝福。而我們二人想代替你...好好的照顧它。”

　　“綜上所述，敬請....批準(zhǔn)！”

　　話音剛落，一陣?yán)滹L(fēng)拂過泥地。

　　“汪汪！”緣次郎的耳朵突然豎立起來，尾巴在使勁地?fù)u動。

　　在場的二人感覺溫度下降了幾分。

　　純子有點(diǎn)緊張，長長的睫毛在顫動，緣彌發(fā)現(xiàn)了這點(diǎn)，伸過手把她的小手捉在掌中。

　　純子臉紅紅地低下了頭，沒有言語。

　　少女只要被他牽起手，就會感覺心里暖呼呼的，一陣安心感滿溢在胸中。

　　感受著冷風(fēng)的緣彌，心中知曉在這個世上是有陰魂存在的。

　　陰魂的產(chǎn)生一般是含恨而終的亡者對世上仍有眷戀，不愿投入輪回所生。

　　此類事物不屬于妖怪，也對人體沒有惡意，僅僅是死者生前一絲意志的映像。

　　緣彌看不到陰魂，不過看樣子緣次郎應(yīng)該是看到了。

　　它的耳朵高高的豎起，尾巴一直搖動，汪汪直叫。

　　顯然是見到了許久未交的主人非常高興。

　　緣彌對此景也很高興，含笑望著緣次郎。純子向著緣次郎的目光也是柔和至極。

　　它們的交流沒有持續(xù)多久。

　　“嗚嗚?！?p>　　緣次郎再次發(fā)出了悲鳴，然后挪動著毛絨絨的小身子咬著純子的衣角往后扯去。

　　緣彌清楚，是時候結(jié)束了吧。

　　于是他就這么牽著純子的手，和她一起站立起來。

　　冷風(fēng)在這時越加劇烈，當(dāng)吹在緣彌的耳邊時，緣彌聽到了一個嬌柔的聲音在言語。

　　“緣次郎就拜托您了。”

　　緣彌的眼角瞬間又覺得酸楚，他深深的再次低下頭鞠躬。

　　“請交給我吧，謝謝您的同意！”

　　——

　　二人與緣次郎一起回去歇息。

　　緣彌與純子的被褥中間加了毛絨絨的緣次郎。

　　在梳洗完畢之后，二人躺在了各自的被褥里。

　　他們互道了晚安，但是誰也沒有睡著。

　　因?yàn)樗麄兌枷肫鹆肆鹆М?dāng)時的表情，心里都十分難受。

　　今夜注定是無眠又難熬的一夜，二人誰都沒有再出聲。

　　恍惚間，時間轉(zhuǎn)瞬即逝。

　　當(dāng)初陽的第一絲光芒照進(jìn)房間時，緣彌開口了。

　　“純子...我們現(xiàn)在走吧，好不好？離開這個地方。”

　　語氣間充滿了失落。

　　純子明白他的想法，不過還是不忍心地問道，“不和琉璃醬打聲招呼嗎？”

　　緣彌便沉默了。

　　他就是因?yàn)椴桓颐鎸α鹆В讲艣Q定在這個時刻走的。

　　“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她?！本墢浀恼Z氣很猶豫，“...因?yàn)槲易鱿铝撕苓^分的事?！?p>　　給予她承諾，卻又親手在她的面前撕碎。

　　盡管小早川的為人稀爛，但是緣彌依舊忘不了，琉璃目睹他死狀后的表情。

　　純子從被褥里爬起來，來到了緣彌的枕頭處。

　　“怎么了？”緣彌正要問的時候，純子已經(jīng)給出了她的答案。

　　純子跪坐在他的枕頭前面，然后緣彌的頭被放到了純子的大腿上。

　　是膝枕。

　　一股專屬于少女的清香味道沖擊著緣彌的鼻腔，側(cè)躺著的他忍不住渾身微微一震。

　　緣次郎在他的身旁被這一動靜驚醒醒了，迷惑的看了看兩人，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又低下頭繼續(xù)睡覺。

　　純子的臉很熱，不過此刻她的心里更多的是柔軟。

　　...原來讓戀慕的人枕在自己的大腿處是這么讓人滿足啊，少女欣喜地想著。

　　“即便如此?！鄙倥畵徇^他的長發(fā)，正色開口，“我認(rèn)為也要去和她說一聲。”

　　“因?yàn)槟銈兪侵匾呐笥?，不是嗎？?p>　　緣彌閉上了雙眸，任由這香氣從鼻子而進(jìn)，爬滿了自己的全身。

　　聞著這香氣時，緣彌總覺得自己的心里熱騰騰的，憂愁與沮喪可以被一掃而空。

　　這是只有純子能帶給自己的奇特感受，這也導(dǎo)致，此刻的緣彌拒絕不了純子的話。

　　“嗯..”緣彌答應(yīng)了。

　　——

　　“你們要今天走嗎？”琉璃為二人倒好了茶水，就聽到了他們的話語。

　　“是的?！奔冏討驯е壌卫勺诹俗雷拥囊唤?，另一邊的是低著頭的緣彌。

　　琉璃點(diǎn)點(diǎn)頭，望著緣次郎有絲絲笑意，“就是它嗎？你的式神?！?p>　　女孩子對毛絨絨的事物毫無抗拒之力，琉璃也是如此。

　　緣次郎被二女換著抱，一臉懵懵的表情。

　　“總覺得，把頭埋在它的毛發(fā)里就感覺到一陣安心呢?！绷鹆χе壌卫烧f道。

　　純子笑著點(diǎn)頭。

　　閑聊過后，琉璃的語氣略微僵硬，“...接下來，該說你的事了吧?！?p>　　琉璃轉(zhuǎn)移了話題，“緣彌...先生?！?p>　　一直低著頭沉默的緣彌身子抖了抖。

　　“請?zhí)痤^來，直視我的眼睛。”

　　緣彌聽話照辦，抬起頭的他看到的卻是一雙平靜的眸子。

　　“昨夜我想了很多了?！绷鹆У恼Z氣平穩(wěn)，但是其中暗藏的情緒緣彌很清楚。

　　“舅舅的下場是咎由自取，即便緣彌先生不動手，另一位浪人幸平小次郎也不會放過他吧?！绷鹆У碾p眼開始濕潤，緣彌的表情開始黯然了。

　　“...我其實(shí)應(yīng)該感謝你才對?！本壌卫傻念~頭感到有水滴落。

　　“因?yàn)椴皇强诚蛭业牟皇悄愕谋鞯脑?，不難想象我已經(jīng)...”緣次郎伸出舌頭舔了舔琉璃的下巴，只覺得，咸咸的。

　　“可是我都明白這些道理，但是我...依舊覺得很難受，難受我為何會如此介意...殺死他的，偏偏是你..緣彌先生?！绷鹆ч]上雙眸，把緣次郎抱得更緊了，“我已經(jīng)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我的思緒一片混亂...”

　　“...讓我為你做些事情吧，什么都可以?！本墢浬钌畹皖^，“請告訴我...有什么事可以讓我替你辦。”

　　...這是緣彌能想到的最合適的辦法了。

　　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緣彌也不后悔斬殺領(lǐng)主，但是他終究對琉璃心存愧疚。

　　兩人都沒有錯，只是需要時間來充當(dāng)緩和。

　　純子靜靜看著二人的對話，一直沒有插嘴的她，這時候也點(diǎn)頭附和，“是的，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琉璃姐就請隨意驅(qū)使他為你辦些什么事情吧..作為微末的補(bǔ)償?！?p>　　琉璃閉著眼沉默著想了好一會，二人誰都沒有打擾她。

　　待她平復(fù)了情緒，琉璃才平靜開口道，“...好，既然這樣的話。有件事確實(shí)需要你的幫助，緣彌先生?！?p>　　“請務(wù)必拜托我！”緣彌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嚴(yán)肅。

　　琉璃本來是在八景鎮(zhèn)附近的地方調(diào)查另外一件靈異之事的。

　　只是那事需要特定的時間才有可能發(fā)生，因此琉璃當(dāng)初思考過后就先來八景鎮(zhèn)，處理緣次郎的事情。

　　而正要拜托緣彌的，就是這件事。

　　據(jù)她所說，在八景鎮(zhèn)附近有座極高的山。

　　此山被喚作紅月山。

　　之所以會被如此稱呼，旨因在每年的特定時期，在這山上的月亮不知為何會有一段時間呈現(xiàn)紅色。

　　琉璃聽說之后，認(rèn)為這可能是有妖物作亂的原因，便決定上山探查。

　　接著她在山下搜集關(guān)于此山的情報(bào)時，更得知山上有一條碩大的吞人巨蟒，每位上山的人都會遭到它的攻擊。

　　此情報(bào)還是有人幸運(yùn)從蛇口落逃方才帶出來的，陳述的時候表情驚恐至極，因此可信度應(yīng)該很高。

　　“這件事就是想拜托緣彌先生的事情了。”琉璃接著說道，“...此行我就不與你們同行了，因?yàn)槲乙粼诖说貢豪硎聞?wù)，直至送往家族的信封與新的掌管人過來?！?p>　　緣彌點(diǎn)頭，沉默一小會后正欲開口，琉璃卻打斷了他。

　　“請不必多說了，緣彌先生只要幫我查清此事，便可以了?！绷鹆е浪窒氲狼福_口阻止。

　　“....嗯，我一定會查個徹底。”

　　緣彌認(rèn)真的答應(yīng)了下來，心里的壓抑總算少了些許。

　　這件事，一定要為她處理的漂漂亮亮！

　　緣彌如此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