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恩就這么看了一天的書，太陽慢慢從天上劃向西邊，夕陽照在他的臉上，他卻感覺不到任何暖意。
這是大都會的十二月，雖然還沒有下雪，但是窗外飄打進來的細雨也足以刺骨。
萊恩站在窗前，有些迷茫的看著窗外的行人們來去匆匆。
他的手邊是那張附在盒子上的照片，殘陽的余暉灑在照片上面，暖色的光線下，照片似乎激起他的某一段回憶。
但是當他想要深入進去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完全想不起來，有一層朦朧的薄霧阻擋在他的眼前，他站在霧中無論看什么都只有一個淡薄的倒影。
這種狀態(tài)不知道持續(xù)了多久，他如同深陷夢境一般，無法自拔。
直到午夜的鐘聲沉沉敲響，來自附近街角教堂的大鐘沉重的哀鳴申述著。
萊恩才從那個莫名其妙的霧中世界回到現(xiàn)實。
他躺在辦公室面前的靠椅里，手中的書不知不覺翻到了最后一頁，墻上的掛鐘已經(jīng)指向午夜十二點。
“時間過得真快?！彼蟠笊炝藗€懶腰，決定去哪里坐一會。瞄了一眼桌面上那張端整的信封，從口袋里掏出火柴。
信封在黑暗中熊熊燃燒著，照亮了他的臉。
火焰很快就將信封完全銷毀，在專用的鐵桶里化成一堆無意義的紙灰。
卡西莫多的信沒有意義，不用打開他也知道里面會寫著什么，所以他托人帶去了他的另一封信，這樣的話連同今晚的見面都可以直接省去。
畢竟如今的多事之秋，想必神父先生也不是很愿意來見他的吧。
“大概吧？”
起碼當他來到約定的地點時，也沒有看到一個穿著灰袍，把兜帽拉得很低的家伙。
如果卡西莫多神父出現(xiàn)在一個脫衣舞酒吧里……想必不需多久，就該輪到卡西莫多三世上任了。
在那個位置上等他的是另外一個家伙，戴著一頂褐色的貝雷帽，身穿一件藍白色水手馬甲，滿臉雀斑的小伙子。
萊恩在卡西莫多那里見過他，那是附近街區(qū)的一個貧困家庭的次子，在神的旨意之下……如果卡西莫多真的能代表神的話，他算是半個侍從，如果不出意料的話，大概會是卡西莫多三世？
他有些拘謹?shù)淖箢櫽遗?，震耳欲聾的重金屬搖滾和臺上脫得只剩下內(nèi)衣的火辣舞娘都讓小伙子有些不適。
“第一次來這種地方？”萊恩坐在他身邊，敲了敲柜臺。很快，留著兩撇性感小胡子的酒保就來到身邊。
“我還是老樣子，給這位小朋友……來杯馬提尼怎么樣？還是白蘭地？現(xiàn)在的年輕姑娘都喜歡喝葡萄酒，要不你也試試？”
男孩把目光從臺上那位正在大甩胸前內(nèi)衣的小姐身上收回來，咽了咽口水，說道：“不了，我的神不能接受酒精……”
“我想他同樣也不能接受脫衣舞？”萊恩聳聳肩，示意酒保離開。“神父先生怎么樣？我的東西帶來了嗎？”
一大杯杰克丹尼威士忌和一杯牛奶很快就被端上來，男孩拿起牛奶貪婪的喝了一大口。
萊恩則端著威士忌的杯把，小心翼翼的吹開上面漂浮著的泡泡。
“這是神父先生帶的東西?！蹦泻谋持陌锬贸鲆粋€被報紙層層包住的盒子，“神父先生下午早些的時候，被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人帶走了。”
“哦?！比R恩毫不意外的灌下一大口威士忌，火辣滾燙的酒液在冰塊的作用下直擊大腦深處。
“呼……”他接過盒子，將他放在一邊。
“神父先生讓我替他感謝你?！蹦泻⒓t著臉，憋了半天終于從牙縫里憋出這句話。
“哦?！比R恩擺擺手，繼續(xù)研究新上臺的舞娘。
“如果沒什么事的話……”
“唔，告訴你的教父，如果我能回來的話，他得告訴我一些事情?！?p> “??？”男孩不明所以的愣在原地，不過萊恩卻沒打算解釋太多，將杯子里的酒喝個精光。
“先走了。”萊恩頭也不回的推開酒吧的大門，任由冷風吹在臉上。
“??？”只留下卡西莫多三世在原地風中凌亂。
“那個……好像酒錢還沒付吧？”
“沒有哦，他告訴我是你買單來的?！蹦莻€酒保笑瞇瞇的說道，“一杯威士忌，一杯鮮奶，他還在這里拿了一包駱駝和一盒火柴……他之前還順走了我的一包萬寶路和一包瑪利亞(づ●─●)づ”
“一共多少？”男孩的手有些許顫抖。
“一起五十六刀。”
“……”
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卡西莫多三世在家中熟練的洗碗時，抱著孩子的妻子過來問他“為什么會洗得如此熟練？”
他總能想起在三十年前的某間脫衣舞酒吧里，洗了三個星期的盤子……
每當這個時候他的眼前總會浮現(xiàn)出那張……已經(jīng)在風中消逝的臉。
“無他，唯手熟耳。”
第二天下午三點五十分，萊恩提著行李包站在碼頭邊上，來自阿拉加斯的寒風無情的撲打在他臉上，有如刀割斧鑿般的疼痛。
他緊了緊脖子上的圍巾，身上的大衣也適時的發(fā)揮出應有的效果。
他抽完最后一根煙以后，走向“萊斯利號”的檢票口。
檢票員是個高大粗壯的黑人水手，結(jié)實的上半身和爆炸般的肱二頭肌看上去就有著壓倒性的力量。
此時他一把拎起一個試圖蒙混過去的家伙，如同起重機拎起沉重的貨箱一般。不算矮小的偷渡客在他手里不停的掙扎著。
“不，我買了票的，只是我忘記放哪里了。”他徒勞的在半空中扭動著身軀，從口袋里掏出一把鈔票，“你看，我有錢，我有大筆大筆的錢……”
“這你得和警察說去了，毒販先生。”黑人水手露出滿口白牙，“他們一定很樂意知道你到底……多有錢?！?p> “不……”那個男人被一旁的警察拖著，押上了警車。
這只是一支小小的插曲。
萊恩叼著煙站在人群里面，并不是那么的起眼。
很快就輪到他了。
幫他檢查的正是那位高大粗壯的黑人水手。
直到站到他面前，他才確切的感受到那股來自軀體之間的壓制力，一米八上下的萊恩在人群里大概屬于正常身高，不算太起眼，但也絕對不算矮。
不過在黑人水手面前還是得用上仰望這個詞。
他就這么仰望著水手。
“你的箱子?！?p> “哦?！?p> 萊恩將箱子放到面前的檢查臺上。
拿起箱子，水手就能感受到不一樣，這玩意比正常來說要重上不少？
“里面裝了什么？”
“唔……”萊恩把香煙從嘴上拿下來，放到耳朵上，“酒。”
黑人水手大致的看了一眼護照。
“萊斯利.巴達爾.萊恩？”
“是的先生?！比R恩又拿出一張由聯(lián)邦政府在去年頒布的酒類買賣證明。
“那么……你的護照上面寫的是，去倫敦見一個大酒窖的東家？”
“商業(yè)旅行。”萊恩補充道，“可能我還會在倫敦過上冬天，大都會的鬼天氣是真的要命?！?p> “冬天的倫敦也不算是什么好地方?！焙谌怂制财沧?，“那里又濕又冷，而且下水道還很臭……你應該不介意我打開箱子看看吧?！?p> “你已經(jīng)打開了，不是嗎？”萊恩指著桌面上擺放著的酒瓶。
一共是十瓶杰克丹頓威士忌，這是萊恩的所有家產(chǎn)，對于他來說，這些酒大概是和他生命等價的東西。
“如果沒什么問題的話?！比R恩示意身后的人群，“我想后面的朋友可能有些不耐煩了?！?p> 黑人水手把酒瓶塞回萊恩的背包里面，“我在你身上聞到了老鼠的味道?！?p> “那可能是我昨晚沒洗澡的原因吧?！比R恩提著箱子滿不在乎的說道，“當然，也有可能是你沒有洗澡?！?p> “你最好老實點?！?p> “我會的，先生?！比R恩壓低帽子，從黑人身旁走過，登上了這艘算不上龐大的渡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