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若黎的傷勢并沒有很重，只是因為落水受驚有些體虛，這才在榻上多休養(yǎng)了一會兒。
只是在太醫(yī)開下的流水似的補品面前，她在榻上也躺不住，第二日清早便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落水窒息前的事她還記得，可之后被救起后的內(nèi)容就有些混亂了，閔若黎只得勉強地支撐起自己，隨后嘶啞著嗓子呼喚正在房里忙前忙后的小丫鬟。
小丫鬟見她醒了，趕忙放下了手中的事?lián)淞诉^來：“姑娘你可算是醒了，昨日奴婢聽說你落水了真是快擔心死了——”
閔若黎勉強地笑了笑，隨后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昨日我落水以后，可是王爺將我救回來的?！?p> 昨日半生半死間，她依稀記得自己最后好似是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小丫鬟卻是像試探發(fā)燒的人一般摸了摸她的額頭，訝然道：“姑娘，你不會連這個都忘了吧?！?p> 她頓了頓，捕捉到了閔若黎茫然的神色，這才一言難盡地搖了搖頭，“姑娘，這便是你的不對了，昨日你落水之后還被水蛇咬了一口，可是王爺親自幫你吸出了蛇毒，你這才沒了大礙，可王爺卻是因為蛇毒與原先體內(nèi)的舊毒相沖，他的傷腿可能以后都沒有恢復(fù)的機會了——”
“什么??？”閔若黎只覺好似被當頭棒喝，驚聞此語久久回不過神來，“你說王爺他的腿······恢復(fù)不了了？”
怎么會這樣，若是這樣一個胸有韜略的兒郎日后當真沒有再次站起的機會，這將會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
閔若黎只覺喉頭血氣郁結(jié)，她斷然不能容忍這樣的結(jié)局，當即便要踉蹌著下床去見夜九笙。小丫鬟見狀急忙高呼著來攔。
這動靜召來了剛走遠不久的老太醫(yī)，老太醫(yī)虎軀一震，當即便原路沖回了屋子里，一把按下了企圖掙扎的閔若黎，直接將一碗黑乎乎的湯藥塞進了她手里。
作為醫(yī)師他最看不慣的就是不聽話的病人，因此這一番動作都十分不容置喙。
閔若黎無法，只好又乖乖地躺回了榻上。
不過她也沒有安生地躺多久，約莫才過來一炷香時間，門房便又有了動靜。
推門才知道是柳側(cè)妃和秦夫人齊齊來探望，這二人原本是聽說夜九笙在這才急急忙忙地趕來的，孰料一進門卻發(fā)現(xiàn)只有一個同她們面面相覷的閔若黎，當即就將掛在臉上的和善笑容落了下去。
還好秦夫人只是面色頓了一頓，就立馬恢復(fù)了友善關(guān)切的模樣，她直接快走幾步坐到了榻上，而后拉過她的手慢聲細語道：“閔姑娘昨日受苦了，今日身子可有好些？”
閔若黎原本是打算同她解釋香囊一事的，可是余光瞥到一旁面色鄙夷的柳側(cè)妃，卻又將話給咽了回去，變作一句：“多謝夫人關(guān)心，若黎已然大好了?！?p> 聞言秦夫人微微點了點頭。
同她一道來的柳側(cè)妃卻全然不是來探看病人的模樣，她先是鄙夷地在二人面前逡巡了兩眼，隨后才陰陽怪氣地開口道：“瞧瞧，這是怎樣金貴的身子，竟然還能勞動王爺親自去救，這下好了，王爺為了她壞了身子，她卻沒半懺悔的意思——”
閔若黎聽聞此言，只覺得當胸中了一箭，當即便心口酸澀起來，這話她根本無從辨別，夜九笙確實是為了她犧牲了太多了。
看到她異常的內(nèi)疚的神色，柳側(cè)妃側(cè)頭同秦夫人使了個眼色，二人會意對視，過了一會后便尋了個由頭一道離開了。
走出閔若黎的院子后，柳側(cè)妃這才神秘兮兮地低聲道：“眼下閔若黎對王爺甚是愧疚，我們不妨就利用她這份愧疚，讓她自己離開王爺。”
秦夫人神色一頓，隨后目光深沉地點了點頭。
二人粗略合計了一番，這便開始了計劃。
偏巧這幾日夜九笙忙于正事，回了府也是時常待在書房內(nèi)不走動，閔若黎床前便就只剩下一個好哄騙的小丫鬟看顧，秦夫人便隨便尋了個小差事交由那小丫鬟去辦，自己則鳩占鵲巢陪護在了閔若黎榻邊。
閔若黎心中有愧，自然不會對她的舉動表示異議，見她來甚至還表示了由衷的感謝。
秦夫人暗覺得意的同時，卻還刻意作出了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待閔若黎問起時，便將自己一早編造好的謊言說出了口。
無非就是王爺因失去了再次站起的希望終日郁郁寡歡，一連多日將自己關(guān)在了書房。
閔若黎不知內(nèi)情，當然三言兩語就信以為真，心中的愧疚便越發(fā)深重了。
這次過后的每一天，幾乎只要是二人在一室共處的時候，秦夫人都會有意無意地提到這樁事，每次都會作出一副懸淚欲泣的模樣。
閔若黎聽得難受，卻又不能同外人發(fā)泄，于是約這才不過幾日工夫，她的面上就明顯變得沒有氣色起來，連旁人同她說話她有時都有些聽不明白，儼然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秦夫人眼見著時機差不多了，便開始動用自己先前合計好的一石二鳥的好法子。
這日她又坐到了閔若黎的榻邊，假意憐惜地望了她許久，突然懇切地說了一句：“姑娘若是這般心思郁結(jié)下去，只怕以后會纏綿病榻，不若先出府先住些時日吧，權(quán)當散散心?！?p> 這些日子以來閔若黎幾乎是被洗了腦，潛意識中就將自己當成了一個只會惹禍的廢物，因此不過多時便被她的三言兩語所蠱惑，愣愣地寫下了給夜九笙的離別書信。
秦夫人目光柔和地看完她寫完最后一個字，溫柔地笑了笑，而后到了一盞自己帶來的酒塞進了閔若黎手中：“我也沒什么能夠給你，這杯酒我敬你，權(quán)當是為你送行了——”
閔若黎深感她關(guān)照，想也沒想就接過酒盞一飲而盡。
也不知道這酒太烈還是怎得，滿飲此杯之后，她的神志便突然恍惚起來，整個人都有幾分昏昏沉沉，視線里秦夫人柔美恬靜的臉變得扭曲，像是一重醒不來的夢魘。